“致命”非洲!你会怎么选?

27岁之前我没去过非洲，直到去年因为乞力马扎罗我认识了它，从此非洲成为我心底久久不能忘的一部分。


致命非洲？我很惭愧！
那些无意识的高高在上

跟很多咨询行程的朋友一样，去坦桑前那两个月，我脑子里对目的地的想象已经从“非洲之巅”“赤道雪峰”“野生动物大迁徙”这些美好的意象转移到开始焦虑：
“被蚊子咬会不会得疟疾？”“万一遇到抢劫怎么办？”“太热了能不能受得了？”“当地人好相处吗？”“多带点零食和生活用品吧...”
难以避免，"贫穷"与“疾病”仍然是当下谈论非洲的重点关键词。以至于一提到它，“致命性”恐慌就占据了非洲初印象的大半。
联合国开发署2023年发布的《全球多维贫困指数报告》中显示：在11亿多维贫困人口当中，有5/6生活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和南亚，非洲仍然是全球贫困人口最多和贫困发生率最高的地区。
同样，根据世卫组织最新的《世界疟疾报告》，非洲区域在全球疟疾人数中所占比例依旧过高，占世界总数的94%；其中尼日利亚、刚果、乌干达和莫桑比克4国更是首当其冲，合计疟疾总死亡数占比全球的一半以上。


图：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23年发布的《人类发展报告》，从健康、知识、体面的生活三个维度来衡量（非GDP）一国发展的平均成就，坦桑尼亚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在192个国家/地区中排名167（中国位居75）


图：世卫组织发布，2022年非洲区域按国家分列的疟疾病例数，乞力马扎罗所在的坦桑尼亚排第8位




图：世卫组织关于【有黄热病传播风险的国家和要求接种黄热病疫苗的国家】，坦桑和中国都不在疫区国家名单内，如中转不经过风险国家，则不强制要求接种疫苗
与此同时，只要关注19世纪以来的非洲研究史，另一个核心主题就是这片大陆与世界其他部分（尤其是欧洲）的联系。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非洲大陆绝大部分都处于欧洲殖民统治之下，殖民者宣扬下的非洲“原始、野蛮、劣等”，自身的行为则是为它们带来了“科技、政治和文明”，非洲的历史很大程度上在被欧洲人书写并传播。
可是别忘了，北非古埃及文明，在公元前3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率先熠熠生辉；东非尼罗河上游，库施王国与古埃及和罗马帝国对峙过上百年；埃塞山谷出土320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露西”，一度将“人类之母”的起源地定位在非洲；游荡在坦桑尼亚与肯尼亚高原上的马赛人部落，仍延续着被殖民前最传统的部落制度与生活习惯......

图：非洲人类文明版画@网络
无意溯源非洲文明的起点，文明更不应该被冠上带有等级制的优越性排位；无心争论历史的对错和影响，如今真实的非洲到底什么样子，坦桑给了我另一个侧面的回答。
时间流转，盛夏将至，乞力马扎罗又迎来新一轮攀登季，而这些带有“刻板印象中的非洲”问题也如约而至。
我不知道非洲被从“外部世界”来评判或测量的程度究竟有多大，只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分享：摘掉地域文化的偏光镜，公正地看待它，你会认识超出想象的非洲。


图：乞力马扎罗登山途中的千里木@子君


登一座山

它叫乞力马扎罗

相遇的契机来自于乞力马扎罗。
这是一座形成于约75万年前的休眠火山，山下是平坦的稀树草原，山上白色雪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它是非洲大陆最高点，位于坦桑尼亚北部火山带上，赤道以南约3度的位置。
距离它最近的城市-阿鲁沙仅3小时车程，城市拥有两座机场，其中【乞力马扎罗国际机场 JRO】是坦桑旅游业的重要接驳点，有非洲和西亚众多航空公司提供航班，与乞力马扎罗、塞伦盖蒂、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等国家公园直接接轨，连机场主题口号都是“通往非洲的野生动物的遗产”。
这意味着，我们最快只需要在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卡塔尔/坦桑首都或桑给巴尔等地中转一次，就可以抵达东非腹地，一次性享受非洲之巅和野生动物大迁徙带来的双重极致体验。


1889年，人类第一次登上乞力马扎罗山顶，那时的山顶被坚固冰川和皑皑白雪覆盖。世人发现它是七大洲最高峰中唯一一座普通人不借助专业工具就能登顶的雪山，于是，全世界的户外爱好者慕名而来。
时至今日，我们踏上旅程的目的之一，仍是想要验证，赤道上空的冰川奇迹是否还存在？




图：网络
这里线路我们选择从西部山门进入，走lemosho线（莱莫绍），它与知名度更高的威士忌线最大区别在于：
第三天巴兰科营地汇合之前，lemosho线会在山体西侧的希拉高原多走一天，这天的风光以半干旱灌木丛地貌为主，第一天的营地即可看到完整的乞力马扎罗山，第二天的营地可以远眺云层之上的梅鲁雪山（坦桑第二高峰）;与此同时，威士忌线则穿行在原始雨林中；两条线在巴兰科营地之前的熔岩塔附近汇合，后续上下山路全部重合。



图：山门处的行李清点、称重@子君

与山的距离越来越近，天气和光线时刻变动着，将乞力马扎罗塑造成不同面貌。

前往希拉1号营地的路平坦而轻松，热带灌木绵延成毯一直铺到视野尽头。下午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灰色云层翻涌，难以分辨我们的目的地在哪个方向，这天的徒步中是看不到乞力马扎罗的。


希拉1号营地-希拉2号营地这天，早上太阳从馒头状的乞力马扎罗山后升起，向我们的营地方向投射光束，新的一天被唤醒，视野极其开阔，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伟大而自由，哈库那马塔塔的歌声从出发时一直响到傍晚，我们朝着乞力马扎罗一步一步靠近。







希拉2号营地-巴兰科营地，熔岩塔前后的土地与背夫朋友的肤色一样，雾气蒸腾游移飞快，只缘身在此山中，无心关注山顶在哪里，今天开始有了徒步在火山之上的实感。





巴兰科营地-卡朗加营地，早起又是大晴，巨大的乞力马扎罗紧靠在营地背后，像佛俯瞰众生，旁边则是巨大千里木点缀的陡峭的巴兰科墙，翻上去，踩到它肩膀上去，远眺梅鲁雪山在云层之上若隐若现。






卡朗加营地-巴拉夫营地，海拔越高了，天气越难以捉摸，路径越是荒僻，营地也建在荒漠石块之上，用餐-分配向导-注意事项讲解之后早早休息，凌晨十二点出发冲顶。



巴拉夫营地-冲顶-姆维卡营地，全副武装，凌晨头灯串联成通向山顶的蜿蜒长路。天幕黑沉，隐隐飘起雪，接近6000米的海拔的确使人更加困顿。渐渐的雪愈发大了，向导们开始唱歌，醒过神来，我脑海里声音重复，“这是乞力马扎罗的雪，赤道雪峰是真实的存在！”






图：雅文
姆维卡营地-姆维卡山门-出山，一路下山，背对乞力马扎罗的方向，穿行在原始热带雨林中，毫不夸张地说，雨林拥有世界上最旺盛的生命力。湿漉漉的空气与头顶巨大的树冠织成茫茫绿网，东黑白疣猴拖着斗篷一样的白色长毛蹲在高树梢，闪着光的翠鸟在花丛中扑腾觅食...





图：半夏

乞力马扎罗消失在视野之外，至此，我们与这座赤道雪峰的雨林、灌木、荒漠、积雪冰川全部植被带都打完照面。
现在回想到达顶峰时，山顶仍然宽广，大雾在冰川之上弥散，向导们围着队员欢呼喝彩，在刻有“MOUNT KILIMANJARO 5895M”标志的木牌前合影，这个瞬间与登上所有雪山一样，珍贵，却也平凡。


珍贵在于我们为了追寻某个答案或是圆满某种念想，勇敢地跨越大半个地球，付诸辛苦，最终站到非洲之巅；平凡则在于，它并不是一座拥有极致美景的山峰，山顶的雪与冰川甚至比不上川西云南某个坐车直达的观景台，沿途的植被与地貌也远达不到世界独一份的地位。
我猜想，一种景观或某个目的地，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盛大的意义，只有通过某种文化、某种文明、或是某种职业和某些人来诠释的时候，它才拥有了最独一无二的内涵与记忆点。





人的乐趣

乞力马扎罗的登山过程中是看不到金合欢与猴面包树的，也见不到纪录片里的大象狮子长颈鹿，可以说，在整个徒步过程中，以向导和背夫为主的后勤团队才是最亮眼的存在。以我们的队伍为例：39名队员，配置了25位专业向导，121位背夫，4位厨师以及约10位后勤服务人员，合计约1:4的工作人员配比，足以证实外来者只是瞬时点缀，这些土著朋友才是乞力马扎罗的血肉化身。


他们大多手脚纤长，习惯头顶重物，一个接一个排着队行走，即使在陡峭崎岖的岩壁上也能很好地维持平衡，下坡更是跑得像一阵风。或许是因为分工明确：向导带领徒步节奏、为客人提供协助甚至情绪价值；背夫负责全部物料的转运，以及营地的拆搭；厨师与服务员则只为营地餐饮起居服务。
他们并不都会讲英语，也不是全部人都活泼乐谈，但各司其职的专业分工使得他们脸上很少出现惊慌与混乱，这只是一份正规且有价值的工作。




一路欢歌问候中，一切配合与衔接都连贯顺畅。我们看得到他们的用心付出，但也能安心接受这一切，没有“高高在上压榨劳动力”的负罪感。



回来后我在朋友圈发了跟向导的合影，或许是靠得太近笑得开怀，我妈给我留言说“黑人怎么这么丑，看起来好可怕”。那一瞬间我的心情难以言喻，悲伤、气愤、不服，却迟迟无法开口。
我要怎么跟你说，他们拥有比国内大多数以高山向导自称者更高的职业素养，他们黑漆漆面庞展露的开怀、害羞、愧疚、真挚的情绪一样不打折扣，他们的友善或对抗反应一样取决于自己是否得到对方的尊重......这些内在的文明跟地域或发达程度没有任何关系。


主向导Omary不知道在哪里捡了一块小小的黑色碎石头，像火山岩冷却后凝结的天然琉璃，送给我，我很开心，带回了中国；
队伍里唯一的女服务员，一开始只是在休息帐里见到时互相点头问好，后来某天她喊我“mama simba”，说母狮子是队伍里负责照顾和保护大家的角色；她在添菜时总怕我不够吃，索性每次都多挖一勺炖肉往我碗里送，导致半个月带队回来黑了糙了却一点没瘦，真是想念她；
最后在山门与背夫们告别时，我将队员们支付的小费统一给到主向导，瞬时所有人将Omary围得密不透风，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忐忑，他们在期待分发。我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突然就不敢跟他们对视。心里琢磨200美金*39队员的小费分给一百多号人，再平摊到每人6天的服务上，日均奖励实则少之又少，而小费对他们的意义，甚至是比工资更重要的收入来源......
让人感动的是，我们的所有队员看到且珍视这份情谊，并选择以双向奔赴的爱意为行程画上句号。


最后一晚拔营时，年轻的女队员将她的冲锋衣送给了向导，祝愿他每次上山都能平安顺利；年逾花甲的大哥把我拉到角落，小心翼翼地问“我想单独再给我的冲顶向导额外小费，你觉得这样好吗”；
更有在我训斥向导迟到并将此反馈到他领导处时，有队员站出来表示“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他的用心服务也弥补了一开始的失误，你应该更宽容地处理与管理，这份工作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想起他们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和白花花的牙，好像生活一点都不辛苦；还有那圆溜溜的好像坚果一样的脑袋，如同无时无刻不被这片大陆滋养......他们比那些象征非洲的传统动植物意象，或是高高耸立的乞力马扎罗山更能真实地反映这片土地。


我喜欢他们，因此喜欢上非洲，并时时怀念攀登乞力马扎罗这段经历。


传说中的牛铃声响

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里

蕴藏着想象之外的非洲

登山结束后，我们驱车去到有“非洲伊甸园”之称的恩戈罗恩戈罗，这是一个位于东非大裂谷的死火山口，底部生活着上万头野生动物，珍贵的黑犀牛和非洲象在湖边出没，蓝色湖面上火烈鸟悠闲起舞，数量庞大的斑马与瞪羚更仿若是这里的主人。
眼前的一切都颠覆着我对非洲的固有印象。雾气蒸腾、空气湿润、花草葱郁、大小动物频频出没，刚从乞力马扎罗山切换到眼前，只觉大地是如此的荒芜，可又同时馥郁丰饶。






写在最后



图：踏上离开非洲的航班时，我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想总结这一趟旅程，列举下来却发现念想远不止于此

从“致命恐慌”到“致命吸引力”，短短10余天，小小一处坦桑东北角便这么迅速且神奇地扭转了我对非洲的全部印象！这无疑是一场令人愉快的旅途，但领队也注定无法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全情投入到风景中去。午后天空与云彩的颜色、崖壁上奇特的花与树、岔路的另一端指向哪里、山顶的冰川与雪线有什么变化，这些更多是在指向领队去破解其背后的隐藏信息：风险在哪里，意外怎么提前避免，队员的关注和需求侧重是什么......
所以，除了跟你分享坦桑尼亚有无可替代的乞力马扎罗和恩戈罗恩戈罗之外，我所看到的非洲都是细碎且真实的感性瞬间。那些我原本焦虑结果放心的安全、气候、风光、人文、体验等等问题都不成问题，纵然每一个侧面都不能代表非洲，但又全部都是非洲。至于每个侧面之间留有的巨大空白，那些无可奉告和千人千面，则留给你们去认识和填补。
非洲值得，坦桑值得，乞力马扎罗值得。


注：文章未标注图片，都由子君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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