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小白刺客:爬哪座山封哪座山!

今年，户外大火，走进去了很多新人。随之，户外事故的出现频率也奇高。又因事故管理的相关办法，一个地方出事，大概率的结果就是封掉那个地方。年底回望今年去过的线路，细数下来，竟然有一半的线路已经关闭，拒绝任何形式的徒步登山。导致这些线路关闭的一部分驴友，没有基本的安全意识、户外常识、自主判断能力，唯一有的，就是对自己的盲目自信，觉得自己能以体测跑完800米的实力去挑战8000米的山峰。这些新闻包括但不限于：2月，北京箭扣驴友被困求救，导致一名救援人员遇难
10月，秦岭冰晶顶18名驴友受困
10月，珠峰东坡驴友遇难
10月，四川阿坝依央嘉波旅游受困
11月，成都彭州九峰山多名驴友失联
11月，鳌太营地发现一具男尸，系失温遇难
......这部分人，就是今天这篇文章的主角：户外小白刺客，AKA爬一座山封一座山。人在户外，要谨记：当你凝视深山时，深山也在凝视你。你与深山纠缠久，自身也会成为深山。

库拉岗日日照金山


户外小白刺客几大流派户外小白刺客可以大致分为以下流派：自由风、中产风、自以为大神风，愣头青风。首先是自由派，让人最难顶。主要表现形式就是行动自由，时间自由，身体自由，想法自由，涵盖各种程度的自由。他们从不约束自己，只约束他人。他们信奉“勇敢的人先拥抱世界”，却忽略安全的前提。我自己就有几次和这样非常“勇敢”的人打交道的经历。第一次是在成都九峰山，下山路上遇到两家人，当时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他们一行人中，有两个小孩，三位男士，大概四五位女士，没有任何一个人穿戴了任何专业的户外装备，有位男士穿着一双皮鞋，担心泥土把鞋弄得太脏，还用塑料袋套着走。当时是3月份，上山路上还有大量的暗冰和积雪。


九峰山当时我就跟同伴就劝他们不要往上走了，说非常危险，天黑，气温低，路不好走，装备不够，还有小孩，buff叠满。印象中我们至少站在原地劝了他们十几分钟，但那几位领头的男士，执意往上走，还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们那天下到山底，休整之后开车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直到那时，我都没看见那两家人下山。后续没出新闻，肯定是没出啥事。但这真的很危险，夜爬本身危险系数就高，况且还是一群没经验的人带着小孩夜爬，完全没有安全意识。


九峰山第二次是跟朋友在云南大理，他说想去爬苍山，就在小红书发了帖子，不是招徕队员，只类似于发个朋友圈“我要去苍山玩啦”这种，一天之内收到两个要跟他一起去苍山的私信。两个都是年轻人，非常年轻，几句聊下来，他们对海拔、单日爬升高度和徒步距离没有任何概念，也没有户外装备。徒步鞋是“踢不烂”大黄靴，冲锋衣是“我不怕冷，穿短袖都可以”，体力是“我体测可以跑3000米”。朋友婉言拒绝他们，结果是他们在那条小红书下面骂我朋友看不起他们，“博主以为他自己了不起得很”。真无妄之灾。


苍山除了自己出行，还有参加商业队徒步登山，不遵守规则擅自行动导致出事的案例也比比皆是。尤其是在高海拔区域，看到个雪山冰川海子就想走近看看，一来一回耗时一般都是1个小时起步。对于自身能力强，能找得到路，赶得上队伍的人还好说。最怕就是又要去，又没有能力，又容易迷路，又不听劝阻，遇到这样的队友真的会让人眼前一黑头皮发麻。拜托，领队的命也是命！


库拉岗日其次是中产风。“中产”被调侃的次数太多，但“中产”仍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现在中产大部分就是都市白领，赚工资的。工资高点，还谈不上资产，没有生产资料，还没有脱离无产阶级的广大怀抱。虽然还算不上富人，但消费审美和心态已经到位了。爱装逼是中产阶级的死穴（非扫射，请勿对号入座）。在文化属性和消费文化上，中产阶级模仿有产阶级，给自己包裹上精致外套，像孔乙己穿长衫。在户外运动还没火起来之前，中产认为自己是美美在安福路、在梧桐区、在三里屯谈笑风生，喝精品手冲（单价50+），恰米其林或者欧米卡桑的。户外运动火起来后，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实施城市逃离计划，去山川湖海感受自由。当然，有问题的不是这个。


幸福山唯一有问题的，是人+装备=定胜天的盲目自信。是在有部分人在听说王石、张朝阳等商业大佬都酷爱登山后，他们也要去登山。我已经遇到不下三个人来咨询登山问题，没有任何登山经验一上来就剑指幺妹，“钱不是问题”、“我的装备都是顶级装备”。我说幺妹我们带不了，人家回“你们连幺妹上不去？你说我是先爬贡嘎还是先爬幺妹？”我无语凝噎，只能按下两个字“先爬”。除了对自身能力认知的错位，他们还非常迷信装备的力量，对始祖鸟抱有无尽的幻想，觉得在山里的自己只要穿上始祖鸟，就像超人披上披风，一整个所向无敌。当然迷信装备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我至今仍对柯南眼镜抱有幻想。可偏偏有些人要显摆，显摆也没事，但要对别人的装备评头论足，这就有点too much了。他们想给人的印象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好像从小没穿过丑校服、没做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样。一个个跟豌豆公主一样，极致讲究，参加一项活动就一定要整一套专属穿搭，否则就“不纯粹”。不过没关系，徒步登山能扒下所有人的伪装，能走还是不能走，装备到底给你的能力带来了多大的加持，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始祖鸟的冲锋衣都防不住，真破防了家人们！


哈巴雪山然后是自以为大神风。表现形式就是AA重装徒步穿越，这是每年户外出事的重灾区。陕西鳌太、乌孙古道、珠峰东坡、狼塔C+V，环博格达等等这些难线都是“大神”们特别青睐的地方，这些地方每年有人去，每年都出事。我本人的能力完成不了真正意义上的重装，我能背自己的睡袋帐篷，但只要一加上食物炉头餐具这些东西我就歇菜，所以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评价AA重装的行为。


乌孙但我有一个非常朴素的评判标准：同伴是否值得信任？如果你摔了，同伴会不会去找你帮你带你下撤，这一点是所有计划安排的前提。因为一个人哪怕能力再强，都有脚底打滑，天有不测风云的时候，就是看在意外发生后，你的同伴能不能给你开辟退路。而现在很多AA重装，很多都是网上临时组队，集合当天才是大家第一次见面，信任从何谈起？“做自己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这句话真的该刻烟吸肺。


依央嘉波最后一个流派，没有矫饰的语言，就是愣头青风。定义：身无户外一技之长，唯有头铁。在网上（尤其是小红书）看到这个地方好看，就直接去了，没有做任何功课，不知道这条线路的难度，不了解天气、海拔、公里数。身体力行地去验证“只要我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全世界都会让路”，但阎王可没说让不让路。毫无经验的他们硬要去挑战高难度的线路，从迈出第一步，几乎就注定了他们“需要被营救”这个结果。10月秦岭冰晶顶5000处，16人夜爬受困。后续的救援视频中，被困人员穿着短袖、牛仔裤，运动板鞋。救援人员说他们全是新手，出发前对冰晶顶的难度一无所知，看了攻略就来了。

11月，有驴友在鳌太穿越中发现一具男尸，警方判断是遭遇极端失温致死。看驴友拍摄的视频，当事人还穿着一双帆布板鞋。尊重但难以理解。

前段时间还流行一种活动“打卡一周一山”，就是每周都要去户外爬一座山。不管那个周末的天气有多恶劣，都要硬着头皮上，仿佛打卡的热血能够驱赶狂风暴雨大雪一样。


对山对自己的能力
要有基本的判断列举这么多案例，话又说回来，人的认知不是一成不变的，是能够通过——实践、反思、与他人建立连接和讨论，甚至是吃亏——这些反馈调节的。“户外小白刺客”只是一句吐槽，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才是真道理。只是希望刚玩户外的朋友能够建立正确的认知，对山抱有敬畏之心。慢慢来，也能从新手变成大神。我也有愣头青和装逼的阶段，前几年在网上看别人滑雪超酷，跑去滑雪。刚学会怎么站立和刹车，就跑去滑中级道，前几天都没事，误以为自己是什么滑雪天才。直到有次滑下来摔了一跤，尾椎骨挫伤，检查的时候医生很严厉，说话很吓人，说要是再重一点就可能瘫痪。不知真假，反正我当时19岁，差点吓晕，这几年都没再去滑过雪。


巴郎山还有攀冰，攀冰看上去也很酷，那种酷拥有击穿我内心的力量，但我却没有将冰镐扎进冰壁的力量。一顿操作猛如虎，离地不到零点五。甚至连下降我也掌握不好平衡，手也容易乱动。上次去攀冰，下降时站不稳频繁撞上冰壁，右手拿着冰镐条件反射往上一弹，冰镐的背面砸到左眼眉骨，留了两周的疤。也庆幸是背面砸到，要是正面，我觉得我眼球都要被挖出来。从那以后我也没再碰过攀冰。


攀冰
进行户外运动，这种用身体直接去跟大自然的运动，熟练往往就意味着安全。可能等“户外小白”多爬几座山，就能对山和对自己的能力有个基本判断，减少意外事故发生的概率。看了很多那些极限运动员的传记和纪录片，他们通常被说成“不要命”，“不怕死”。但事实恰恰相反，正因为容错率低，每一个极限运动员都会不断强调安全的重要性。就以《徒手攀岩》的亚历克斯为例，为了徒手登顶酋长岩，他花一年半完成了60多次安全绳保护下的攀登。在每一次攀岩后，他都会做笔记复盘，记下自己失手下坠的位置、感到疲乏的次数，试图反复尝试中找出最优的动作组合方式，也要不断地在脑海中推演攀爬点和路线。漫长的有保护攀岩练习使他可以默背下在岩壁上的所有细节：选择哪个岩点、在何处侧踢…就是为了保证自己在徒手攀岩时拥有最大的胜算。




安全出发安全回家回归到户外运动，很多户外“小白”认为走穿一条线，登顶一座山，靠的是胆大，靠“特种兵”式的头铁。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也是我前面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这句话不适用徒步登山运动的原因。因为忽视极限运动的技术性，一味地将其看作是“勇敢/鲁莽者的游戏”，本身也会弱化参与者对于经验和技巧的重视程度，导致真正的危险。对经验丰富的徒步者或者攀登者来说，出发前制定攻略，进行安全检查，了解自身的身体情况和心理素质、制定了详尽的Plan B，几乎是必备功课。而把徒步登山尤其是“夜爬”当“练胆”，才是真正的拿命开玩笑。


大峰冲顶作为从业者，我们当然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走进户外，但我们也更希望大家安全的来，也能安全的回去。我自己也认同户外雪山冰川森林大海附带着“自由”的意义，也明白现在压力大的社会中人们需要跟大自然建立联系的需求。我也经常每隔一两周就要进山躺着，看看星空银河雪山云海，这是我的休养生息，还会觉得再不进山我就会立即死掉（bushi。


依央嘉波毕竟人活一辈子，万般带不走。这些在户外的记忆和体验，都是我能长久保存并且永不褪色的回忆。我也不想等老了回想起这一生，除了打工赚钱，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回忆的前提，是要人能活着，所以请大家在进行户外活动时，注意安全，对大自然多一点敬畏之心。安全出发，安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