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丨不去天堂,就去雨崩!

没想到的是，一个人的孤独旅程最后会变成一群人的狂欢，在冬日艳阳里遇见一群可爱的新朋友，就像是蓄谋已久的“命中注定”。

这里曾是杳无人迹的荒芜，藏传佛教文明在此璀璨千万年，仿佛被时间遗忘；‍它远离繁华人间，每年接待成千上万的信众与游人；‍这片土地孕育出最纯粹的信仰；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度之一——雨崩。
雨崩不只是一座小山村，这里是堆放经书的地方，这里是藏民心里最神圣的信仰，这里有个传说：
卡瓦格博尊神从上天取回圣水，能消灾免难，赐恩众生。所以信众长途跋涉，转山转水转佛塔，来到雨崩接受卡瓦格博的洗礼，回归洁净，回到生命的源头。

我们面对不了生老病死，我们面对不了毫无意义、空虚、罪恶，所以我们需要信仰。2023年春节，我来到雨崩，终于完成搁置多年的计划，来到坐落于八大神山之首的卡瓦格博脚下的村庄，这趟旅程注定是不平凡的。雨崩村长期以来都无法通车通电与世隔绝，人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生存，需要寻求精神上的超脱，以缓解肉身的苦楚，获得内心的愉悦……千百年来的信仰成为构建他们世界的唯一，即使在今天，刻在基因里的信仰依然无法改变。如今西当到雨崩的路已经扩宽可通越野车，尼农到雨崩的山路也修成水泥路，源源不断的信徒从四面八方赶来朝圣，雨崩的四季总是热闹不断的。








去有光的地方

从西当进雨崩，过了南当垭口便能看到雪山，是巴乌八蒙雪山，之后住在上雨崩的几天里推窗便能看到这座雪山，敦厚稳重，山上的冰川清晰可见。我尤其喜爱雪山与松树搭配，松树苍劲挺拔，雪山清冷高贵，二者相得益彰。清晨走在村道上，欣赏日照金山，轻云让缅茨姆多了一分柔美，薄薄的云彩始终环绕着雪山，温温柔柔的，像慈爱的母亲，山间的劲松此时化作女神的衣领，装饰着这份美好。



每个垭口都挂满经幡，随风飘扬，歌颂着古老的经文，经过漫长的爬升，来到笑农大本营，岁月流逝这个当年为攀登卡瓦格博建立的大本营，如今已经成为徒步者歇脚的营地，难免有些唏嘘。这是一片开阔的山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巴乌八蒙就在眼前，突然“轰隆轰隆”响遍山谷，雪崩了就在雪山顶部，规模很小，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雪崩，我甚至能感觉到飞溅的冰雪在脸上冰冷的凉意。这就是梅里群峰，足够让人类敬畏的神山，也是当年梅里山难的原因之一，低海拔的雪山尤其容易发生雪崩。

山路的尽头是冰湖，是典型的冰川湖泊，由融化的冰川水汇聚而成，正值冬季，湖面的冰还未完全融化，覆盖着一层白雪。雪山的沟壑覆盖着冰雪反而有另一种美，像“雪花牛肉”一样诱人，顺时针绕湖一圈，仿佛完成了一件庄严而神圣的事情，在垭口碰到藏獒，他说“藏族人民是不会转这个湖的，他们会转神瀑，那里是心灵的归宿。”

路上遇到很多驴友，有情侣、夫妻、父子……最多的是一群一群结伴的朋友，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对夫妇带着3岁的儿子来登山，父亲背着小孩走一段，小孩自己再走一段，慢慢地到达冰湖。父母是有意让孩子来感受独特的文化，亲近大自然的，可以感受到小男孩是在有爱的氛围中长大的，从小便跟随父母游历山河，既不怯生，也不骄纵，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很多风景可以看，会遇到很多人以及美好的事。



路上总能听到一些老驴感叹“如今的雨崩已经不是昔日的雨崩”“你能想象吗？雨崩竟然有环境那么好的民宿，当年我们可是挤大通铺的……”是的，时代在改变，生活方式也在变。越野车师傅面无表情地驰骋在山路上，路上的徒步者皱着眉捂住口鼻以免吸入过多的灰尘，春节的原因，村里大部分的餐馆都没开门，开门的食客众多，老板优先于自家住客，其他食客恕不招待，在雨崩吃顿饭都难……“他们的生活已经不可逆地改变，幸运的是信仰没变。”

清晨当你推开窗户，升腾起袅袅的白烟，虔诚的藏族人们已经迎着第一缕阳光煨桑祈福，乡村小道上牛马成群，路上挂满经幡、玛尼堆、转经筒，在这片土地上，有他们的信仰，而且从来没变。




有这样一种说法，当你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可以拾起一块石头告诉它，然后垒在垭口、河边、树上……当玛尼堆被自然力所推倒，那么你的烦恼便会被推倒。这一天我垒起了玛尼堆，每拾起一块石头便诉说一处烦恼，期待卡瓦格博神听到，然后随风消散，少年也在河边堆起了石头。“这个只是到3岁的烦恼事，3岁之后的也就忘记了……”

“现代人也有属于他们的鬼神。”科学的尽头是不是神学？在《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里有这样一个观点：科学跟鬼神一样都需要信仰的力量来支撑，【自然的法则是人类发明的，就像鬼的存在一样。逻辑学、数学也是如此，所有值得赞美的事，也都是人类的发明。这个世界也是人类所想象出来的，整体来说也是种灵界的存在。在古代，我们所居住的这个美妙的世界就被如此视之，它由鬼神所统领，我们之所以能看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鬼神让我们看见，他们是摩西、耶稣基督、释迦牟尼、柏拉图、卢梭、杰弗森、林等等等，牛顿是非常好的一位，可算其中最好的一位，所以我们的常识由过去成百上千的鬼神所构成，他们企图在人的生命当中找到他们的地位】。我们执迷于各自的信仰，人工智能开始强大，社会上充斥着各种声音，有支持的、有反对的、有担忧的、有期待的。就像当初第一辆车开进雨崩一样，充满矛盾，有人觉得文明被冲毁，有人讨厌雨崩商业化，有人失望又失去一片净土，也有人享受如今雨崩的便利生活，有人愿意长途跋涉只为来雨崩住一晚享受轻奢客栈营造的岁月静好……

出山那天，碰到很多进山朝圣的信众，朝圣和大多数徒步者的进山路径是相反的，藏民会选择从尼农进入雨崩，西当出山，这样几乎是一路上坡，徒步者大多相反从西当进山尼农出山，一路下坡当然更省力气。从尼农进山的藏民通常是一家人一起，手握转经筒，捻着菩提手串，念着古老的经文，爬山涉水进村朝圣；出山的驴友大多步伐轻快，轻声哼歌，不时拍照休憩，二者在狭长的山谷相遇，总会露出善意的微笑互相道一句“扎西德勒”，然后错身离开。就仿佛是古老与现代的信仰在时空中交错，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叹，又多了一种相互交融的美感。

无论是“农场主”的火鸡，还是渺小的褐蚁，它们都有各自的信仰，是真正存在过的。我们是偶然吗？能存在就是一种幸运 。“总有一束光，可以照亮我们的世界。”

位于中国大陆西部的滇西地区日出比东部要晚一小时，在飞来寺卡瓦格博神毫不吝啬，又一次给我们展示日照金山的恢弘壮阔。黎明时分，朝霞便把雪山照亮，金红的犹如嗜血的巨物，在客栈房间望过去，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爬到楼顶，天边就开始亮起来了，雪山换上淡金色的外衣，东边的云层有点厚重，阳光透过云层渲染出七彩的彩云，之后的几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彩云，“彩云之南”名副其实。





太阳光最早到达的是卡瓦格博主峰、然后依次为乃日顶卡、扎堆吾学、缅茨姆……太阳高升，观景台熙熙攘攘的游人散去，剩下信徒在白塔前呢喃着古老的经文，又是一个晴天，天边连一朵云彩也没有。


去有光的地方
你相信光吗？在雨崩你可以相信；太阳光到达地球的时间需要8.3分钟；太阳升起到完全露出的时间大概2.31分钟；是的，阳光终究会撒在你身上，包裹着你，温暖且充满期盼。

雨崩村位于山谷中，阳光在雨崩的大地上投射出山峰的形状，此时的村子庄严神圣光芒四射。我就驻足在半山腰屏住呼吸静静地凝望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迎来了曙光”，疫情三年所有的苦难、悲伤、痛苦终于都烟消云散。

光锥之内就是命运，病痛把亲人朋友从生命里带走，同时又禁锢着你的脚步。抬头仰望是刺眼的阳光，身后是长长的黑影，会时常反问“何时能结束？结束里又如何？还能回到当初吗？”随着太阳高升，黑影会越来越短，最终阳光会包裹着你，然后变成光，耀眼夺目。

2023年的春节，天气非常好，每天推开窗户都能看到日照金山以及彩云，驴友们日出后便出发，朝着金山出发徒步。雨崩是徒步者的天堂，含括各种难易的徒步线路，最容易的神瀑已经铺设好水泥地，就像逛公园一样，最难的“虫草线”则像是刀锋上行走，迎着强风走在山脊上，每条线路都有一个共同点，朝着雪山进发……巴乌八蒙敦厚老实，笑农大本营的风并不大，犹如春风拂面，松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从冰湖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在西边，依然很刺眼，映在每个徒步者身上，我们都可以拥抱阳光。




神瀑补给站建在更狭窄的山谷中，距离雪山更近，风经过山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空旷且凄厉。傍晚，夕阳已经没入五冠峰身后，阳光穿过山峰投射出来像是给雪山戴上光芒万丈的皇冠，只需要一点裂缝，光便能照进来。下雨崩看到的缅茨姆有点不一样，少了些棱角，更显温厚。



雪峰为骨，江河为脉。尼农河谷也是天选之子，雪山千里，由冰川融化汇聚而成的雨崩河一路缓缓而下在尼农峡谷出口最终汇入澜沧江。河谷水分充沛，阳光沐浴下最适合种植青稞等高原作物，出山那天看到尼农村的第一眼便是满眼的青葱。峡谷狭长且植被稀少，阳光可以不需任何阻挡便直晒到你身上，火辣辣的，从尼农出山，15公里的路程，海拔从3000多米一路下降到不足2000米，只要有太阳便是火辣辣地炙烤。一路上顺着雨崩河走，陡坡的尽头是悬崖山路，这里是冒险者的天堂，恐高者的地狱，结伴的小伙伴只敢贴着峭壁慢慢走，一眼不敢多看。





这个季节的澜沧江是绿色的，犹如绿宝石项链一样让人稀罕。




一群人的狂欢
本来是一个人的旅行，最后变成了一群人的狂欢。我们几乎都是“一个人”带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这里，徒步、旅行、撸猫、晒太阳、谈天说地……没什么是一杯咖啡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杯。我们在雨崩相遇，像是失散多年的老友，在缅茨姆的怀抱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开始说着经历过的趣事。


这一天是计划去神瀑的，临时改变主意，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在村里好好地逛一下。一开始只有我跟彭彭一起，后来看见少年骑着单车从山坡上冲下来，三人一起走到“山野”咖啡馆，把蛋蛋叫起床过来吃午饭的功夫，小高也就到了，最后表叔、谭政陆续加入，两个人的时光最后变成一群人的聚会，热闹非凡。




到丽江第一个认识的是彭彭，很恬静的女孩子，很多时候是我滔滔不绝地讲她静静地听，彭彭身上有种让人心安的味道，舒服自然。她说自己是个药剂师，疫情期间一步都挪不开自己居住的城市，疫情放开之后又是最后一个生病的，几乎到了春节才有了属于自己真正的时光。“这里好美啊，可惜我不太会拍照。”徒步前一天晚上彭彭问我“没有什么登山经验来雨崩徒步会不会很难。”“不难的，这是入门级。”在我的哄骗下，彭彭一开始还是信心慢慢的，在笑农大本营就更安静了，琢磨着怎么下山更省力气。“明天我不走了，不爬山了。”可是徒步最有魅力的地方是反复地吐槽“我再也不爬山了”又反复地入坑。




少年骑着单车呼啸而来，一开始我没认得他，本能地让路，错身然后离开，直到他主动打招呼才想起来是前两天一直带着“脏脏辫”帽子的年轻人。“帮我拍个酷酷的照片呗。”

在咖啡馆坐下，我点了最爱的pizza和咖啡，少年就开始讲他的故事：“我来这里是圆梦的。”“大四那一年，我骑着单车从广西出发经过云南打算到西藏，可惜没有进雨崩来，这次是来圆当年那个梦想。”“当时我们住过牛棚、地窖，就在白马雪山观景台那里，敲门住进了一个农户的家，当晚是住地窖的”。



老板的猫慢悠悠地走过来了，在脚边蹭了蹭，伸了个懒腰，就开始吃喂给它的牛肉，它喜欢吃肉，蔬菜看都不看一眼。饭饱后眯着眼蜷缩在旁边晒太阳，静静地听着少年继续讲故事，时不时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们，又继续枕着睡……

（图摄于团友）“工作之后喜欢开车，很多时候就在城市里晃悠，一个人听着歌开着车。”“这次来雨崩分别是3个圈子的朋友，他们只有我这个共同的朋友，没想到大家频道这么相似。”他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

跟谭政、表叔相遇非常有趣，我和彭彭本来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谭政最后一个上车，就剩下最后一排左右各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难道我买的是站票吗？”落座之后谭政坐我旁边却一直要想跟同伴表叔坐一起，我心里觉得有些矫情，到飞来寺之前都没开口跟他讲过话。后来才知道他也是顺德过来的，通过”徒步圈“报名而来，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奇妙。”我朋友拍照很厉害的，顺德哪里好吃好玩的都知道，我们回去约一起玩。“真是个外向的大男孩，最爱捉弄朋友，表叔在修图，他在捣乱，表叔不搭理，他非要找怼，真正的友谊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表叔很喜欢摄影，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带着相机捕捉美好，然后随时随地修图，对于光影构图后期有独特的理解，大概就是这样让谭政成为”无脑粉“。

我喜欢跟蛋蛋相处，不存在任何心机套路，她总可以随遇而安。她说“我总是一个人出去玩，有一年东航的随心飞飞了20多次，每个周末都会出去。”旅行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我的，山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撩拨了我的心，多美好的年纪。雨崩的老板似乎都很爱养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它们随意地走动，有些喜欢与人相处，有些清冷孤傲，冷了就窝在暖气旁谁也不搭理。店里的人们随意地翻着书，看着雪山喝着咖啡，时光在指缝中溜走，我们该出发了。







到达神瀑补给站的时候已经5点多了，太阳正在落山，徒步者已经陆续下山，我们在路上拍照聊天堆玛尼堆耽搁太长时间，少年坚持要与单车同在，扛着单车与我们走了一段便折返。补给站游人散去，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马与骡子，风有点大有点凉，这个时节草木还没抽芽，一切都还是凋零的样子，只有阳光是温暖的，现在连这一点温暖也开始褪去，该下山了。些里崩寺旁边的小海子倒影出缅茨姆的模样，下午时分这里还刮起沙尘暴，扬尘把寺庙都淹没了，如今湖面平静的一丝波纹都没有，就像是沙尘暴从未来过。每隔一段时间我总要重新整理情绪，摆正态度，这是个负熵的过程。

在一个封闭的孤立系统内，热量总是从高温流向低温，从有序走向无序，而且这一过程是不可逆转的。一杯开水放着放着就会变凉，我们的手机会越来越卡，衣服会越来越旧，这是熵增定律。熵增定律让我们看到了万物的结局，那就是毁灭，不管是地球、宇宙还是人类这样的智慧生命。从宏观的角度来看，熵增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宇宙虽然浩瀚广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会不断变得混乱，最后走向热寂。这个结局让人很绝望，我们无法改变所有事物的最终结局。薛定谔就曾提出：生命以负熵为生，人活着就是为了对抗熵增定律。要如何对抗熵增？答案就是生命活力，只要我们能够一直增加生命活力，那么就可以有效对抗熵增，让毁灭到来的迟一点，就好比有的人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有的人到了100多岁还依然活着。

新年的阳光洒落在雪山上，在这个有光的地方，所有生命都以新的姿态迎接崭新年，我也想对阅读到这里的读者朋友说：“兔年，平安，喜乐，扎西德勒”。《徒步中国》雨崩徒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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