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春节大疫 I 文史

“朝廷空前恩准对瘟疫死者进行集体火化，并且正式许可为获得知识而进行尸体解剖，在中国近代医学发展史中是两个标志性事件。”

1910-1911东北大鼠疫
图源：nytimes.com

1910年10月末，大清朝治下的东北，被人类历史上第三次重大鼠疫波及。

源头来自当时的俄罗斯帝国。

1910年夏，西伯利亚出现由土拨鼠引发的鼠疫，而此时正有不少华工前往西伯利亚捕杀土拨鼠制作皮毛。

10月初，数名华工染病身亡，俄方驱逐染疫华工，其中两名到了满洲里,住在一家小客栈里。

10月25日，这家客栈爆发鼠疫并出现死亡案例。

春节将近，大批闯关东的务工者开始乘火车回乡过年，鼠疫开始沿着东北铁路线蔓延。

11月7日，哈尔滨傅家甸也出现了鼠疫患者。此后三个月内，哈尔滨约有5000人因患鼠疫而死亡。

“南满铁路”沿线疫情全面开花，长春，大连、北京、天津、保定、旅顺、芝罘、济南先后出现鼠疫患者。

各地每天新增患者700多人，死亡468人。东北开始出现大面积恐慌。

在奉天出现了挤兑风潮。在铁岭、锦州、营口、安东等地，交通阻断，市面缺货，大量商铺倒闭，商品价格疯涨，学校和工矿也纷纷停课和停产。

随着鼠疫不断向南，各国公使团开始对清廷施压。

尤其是沙俄，提出要进驻东三省，全权主导中国的防疫一事。

清廷必须独立完成防疫兼保护主权。

1910年12月24日，清廷急派伍连德为“东三省全权总医官”，来到哈尔滨。

伍连德是第一位获得剑桥大学医学博士学位的华人。

伍连德注意到，那一年的春节，傅家店的中国居民还遍地燃放鞭炮，人们相信鞭炮对扑灭鼠疫会显示神奇的威力，还有中国人相信吸食鸦片可以抵御鼠疫。

中医生意特别兴隆，但是31个登记的执业中医师，17人死于鼠疫。

12月27日，伍连德到达三天后，秘密解剖了一个嫁给中国人的日本女客栈主人的尸体，他从标本里发现了鼠疫杆菌。

结论是：这次流行的是肺鼠疫，而非以往的腺鼠疫，传染方式是直接在人与人之间通过呼吸和飞沫，而不是从老鼠到跳蚤再到人。

这就为防疫工作确定了完全不同的做法：腺鼠疫是采用灭鼠来切断传染源，肺鼠疫则得依赖隔离疑似患者。

然而，这个观点最初并没有被来到现场的各国鼠疫专家接受。

法籍北洋医学堂首席教授梅尼1月2日到来，强烈要求继续按照腺鼠疫经验展开防治，并由他代替伍连德来担任指挥。

然而，由于教授在医院里未加防护检查了四个病人，1月11日就感染去世了。

由于这次意外，伍连德的组合拳被推广开来：病人送往鼠疫医院，接触者被隔离，所有人佩戴一种特别设计和加厚的便宜口罩（后来被称为“伍连德口罩”）。

同时调动军队封城，切断交通，焚烧尸体。

整个防疫局势被扭转了。

到3月1日，死亡人数已经下降为零。到4月23日，隆裕皇后正式宣布疫情结束。

整个过程持续7个月，总共死亡人数为6万余人，死者大多数皮肤为紫红色。

“朝廷空前恩准对瘟疫死者进行集体火化，并且正式许可为获得知识而进行尸体解剖，在中国近代医学发展史中是两个标志性事件。”伍连德在1911年4月3日清廷召开的“万国鼠疫研究会”上说。

人类历史上有过三次鼠疫大流行。

第一次是公元541年始于埃塞俄比亚，在欧、亚、非流行200年，全球死亡人数超过1亿人。

第二次是14世纪始于蒙古草原，沿商路传入欧洲和非洲，导致欧洲人口减少三分之一，被称为“黑死病”。

第三次是1855年始于中国，高潮期为1894年的印度、香港和1910年到1911年的中国东北，后者被以伍连德为首的中外防疫专家成功控制。

1959年之后，再也没有大规模的流行。

伍连德被授予二等双龙勋章，并授予陆军蓝翎军衔及医科进士——这是中国历史上一位医生获得的最高荣誉。

2007年，经诺贝尔网站解密，伍连德也是第一个被提名诺贝尔奖的中国人（1935年，生理或医学奖）。

提名理由：在肺鼠疫防治实践与研究上的杰出成就及发现旱獭(土拨鼠)于其传播中的作用。

“科学输入垂五十年，国中能以学者资格与世界相见者，伍星联（伍连德字）博士一人而已。”1924年，梁启超如此评价伍连德。

“防疫不亚于一场战争。”伍连德在剑桥为他出版的自传中说。

二十世纪之初，现代医学体系和公共卫生体系在清朝还没有建立，而尸体解剖、尸体焚烧，更是当时的人们眼中离经叛道的行为。

历史，有时是一些孤勇者在默默推动。



陆军蓝翎伍连德
图源：公版

作者：框舅 I 编辑：框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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