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速登,全员狠人

2022 年 10 月 9 日早上 10 点 30 分左右，卡西和她的同事们累死累活地登顶了云南唯一一座被允许攀登的 5000 米级山峰—哈巴雪山—5396 米，此时天气不算好也算不得坏，没有下雨没有下雪没有大风，但大雾弥漫，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白茫茫，能见度不超过 10 米。

几人在顶峰海拔标高的木牌旁以懒得摆的姿势 2 分钟拍完照之后迅速下撤，没有丝毫留恋。

从凌晨 3 点 30 分出发算起，这场冲顶历时 7 个小时，这个成绩属实上不得台面，但考虑到大家刚刚马不停蹄地带了 7 天的队徒了 6 天的步，也就勉强自我安慰：登顶就行。

至此，卡西完成了人生的第一座 5000 米，并不要脸地为这次攀登赋予极高的价值——刷新生命新高度。

这是云南之行接虎跳峡、宝山石头城之后的第三个目的地，也是继上一篇文章中落地隔离7 天记、被防疫玩弄记、吃菌子中毒记之后的第四个故事：哈巴速登全员狠人记。

查看落地隔离7天记、被防疫玩弄记以及吃菌子中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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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巴火了，徒步登山火了

今年国庆，哈巴雪山的攀登规模用盛况空前来形容也不为过。

海拔 5200 米的绝望坡人头攒动，一眼望过去以为是某个滑雪场的下饺子式体验，看到这张图的网友们对此大惊：“徒步登山已经这么火了？”

是的，在城市疫情卡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在查核酸保绿码的疲惫消耗中，原本放逐山野避开人流属于小众爱好的户外运动在社交媒体推动和自我探索的双向奔赴下，突然火了起来。



国庆期间的哈巴盛况

以露营、飞盘、桨板为首的休闲运动首当其冲，随即连硬核如高海拔徒步登山的户外运动也一并成为新的流行户外生活方式。

作为云南省境内唯一一座被允许攀登的 5000 米级山峰，哈巴雪山位于香格里拉市东南部，与玉龙雪山隔虎跳峡相望，以入门级的难度、极佳的接近性成为一座理想的 「登上人生第一座 5000 米」打卡山峰，也收留了无数在国庆期间被四川、西藏、新疆拒之门外的户外人。

秉持着“来都来了”态度的徒步中国-云南带队小分队决定在带队结束后加入哈巴登山大军。



来都来了

很久之前我在知乎看到一个问题：

“人生这么苦，为什么还要活着？”

下面排名第一的高赞回答是：

“来都来了。”

理性、克制，计较沉没成本，充满着中国式的中庸哲学。

但当我将“来都来了”归结为此次攀登哈巴的动机时，这四个字在户外语境中突然充满了执拗感，比如爬到爬不动时，我问自己为什么不放弃，“来都来了”这个理由就像在我身上拧了发条一样，绷紧我的神经，咬紧我的牙关，绝不让我后退半步。

这确实是一次“来都来了”的旅途。

因为带队来到云南，刚好哈巴雪山的接近性极佳又属于入门级雪山，于是几个刚刚一起经历过 7 天隔离又同时结束国庆带队任务的难兄难弟们一拍即合，决定自发组织去把哈巴也登了。





隆重为大家介绍我们哈巴速登小组——从虎跳峡带完队的我本人、从尼汝带完队的小海、从碧罗雪山带完队的宝玉以及从阿布吉措带完队的晃晃

关于这次哈巴行程，我要用三个字来形容：“快、准、狠”。

这个快倒不是说冲顶速度快，而是决定快、出发快，10 月 7 日我们四个人刚刚结束带队，连夜敲定哈巴行程，宝玉甚至是结束碧罗雪山的带队后马不停蹄从大理赶来，半夜 12 点才抵达丽江。10 月 8 日一早起来经过 4 小时车程到哈巴村，继续徒步 5 小时抵达哈巴大本营，10 月 9 日凌晨冲顶，当天一路下撤 13 公里至哈巴村，原路坐车返回丽江，抵达丽江时也是半夜 12 点，行程速览如下：

DAY1：丽江→????4小时→哈巴村（海拔2700米）→????7km、爬升1400m→哈巴大本营（海拔4100米）

DAY2：哈巴大本营→????5.5km、 爬升1300m→哈巴顶峰→????5.5km→哈巴大本营→????8km→哈巴村→????4小时→丽江



©卡西

哈巴速登线，堪称雷厉风行。

但如果把记忆拉回那两天，让我回味无穷的居然不是登顶的那一刻，而是在从哈巴村徒步到哈巴大本营那一段路。



我没有任何需要赶路的理由

从丽江抵达哈巴村慢悠悠吃完午餐已经是差不多下午 1 点左右，还要爬 7 公里多的路才能抵达海拔 4100 米的哈巴大本营。

当天的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原本听说国庆几天哈巴的天气不是很好时我们还十分担心，国庆不幸在阿布吉措淋了几天雨的晃晃甚至因为害怕再次遭遇下雨天气一度想退出我们哈巴小分队，最终大概也是因为“哎呀来都来了”这个理由而继续赌一把运气。

是的，户外除了季节性的规律判断之外，更需要靠运气来获得美景。

之所以说出乎意料，除了因为听说国庆期间天气不好之外，也因为来之前我们和向导曾看过天气，云图显示这两天天气阴，没想到来了之后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天气极好。



©宝玉

从哈巴村到哈巴大本营的前半段在平缓爬升，此时云南已经开始有了秋意，随着海拔的上升，这些树林也开始发生了色彩的变化。

初秋攀上枝头，树叶将红未红，彩林斑斑点点，雪水融化成淙淙溪流，自然景观带丰富、垂直而又立体。哈巴雪山因巨大的海拔高低差异，形成了明显的高山垂直气候，立体分布着高山寒冻植被带、高山草甸和高山灌木丛、冷杉、云杉、针杉、山地常绿阔叶林带、干热河谷灌草丛带等，植被生态非常多样。



©卡西



©卡西

当我们行至原始森林之中，阳光越过枝头同早熟的枫叶散落一地，温和又不张扬，我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一片梦幻般的迷彩森林。

从走进这片森林开始，我已经觉得没有任何赶路的必要。



©卡西



©卡西



©晃晃

扛了相机的我和晃晃在后面拍拍停停，极大地拖慢了队伍的速度，以至于小海在前面像根木头桩子似地等着我，在我走近时翻了个白眼说：

卡西，你是在逛公园吗？？

在好几次她面无表情走在前面然后继续站桩似的休息时，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她：

小海，你是没有发现美的眼睛吗？？



©晃晃



©卡西

这样一路嘻嘻哈哈在下午 6 点左右走到了哈巴大本营，像集装箱似的低矮铁皮房子三三两两地驻扎在红色灌木丛中，一眼望过去连营地竟都如此好看。

哈巴大本营的营地做得非常成熟和商业化，有厨房、餐厅、若干上下铺的多人间，国庆之后已经是淡季，基本没什么人，我们四个人睡了 12 个人的多人间，晚上向导甚至为我们做了一顿鱼火锅。



哈巴大本营©晃晃



天知道在哈巴大本营吃到一顿鱼火锅是一件多么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



临睡前向导拿来冰镐冰爪头盔让我们试戴和调试，并叮嘱我们务必戴好针织帽早点睡觉（ps：戴帽子有助于头部保暖缓解高反）。

当我还在惆怅当代年轻人怎么会在晚上 8 点睡得着的时候，没过几分钟我已经在高海拔供氧不足中昏昏欲睡，并在半个小时后彻底入睡，事实证明生物钟这种抽象的理论还是干不过具象化的生理机能。



5000米登顶初体验

关于这次哈巴攀登，我要用十个字来概括：“冲顶 7 小时，快乐 2 分钟”。

起床闹铃设置在 2 点 30 分，但是正陷入深度睡眠的几个人充耳不闻，直到 2 点 45 分向导咣咣地敲响了铁皮房门。



此刻全然没有了平常需要赖床半小时的娇气，立马翻身起床，背包昨晚就已经收拾好了，此刻只等待补充热量便“鸣枪”出发。

凌晨 3 点不到，远处一片漆黑，只剩前方向导房的灯明亮晃眼，大本营的气温极低，我们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前望向哈巴，黑夜里登顶者的头灯星星点点串联成一条灯带，勾勒出山脊线的轮廓。

对自己的登山实力有清醒认知的本人此刻内心有点焦急：登山界太卷了！早起的鸟儿已经爬这么远了，我这只笨鸟居然还没有先飞！

一碗牛肉炒饭、一个鸡蛋、一杯酥油茶下肚马上就催着向导要不赶紧出发吧，凌晨 3 点半，哈巴小分队正式出发，此时距离原先预定的出发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凌晨3点半 哈巴的冲顶大军

绕过一片房子正式开始爬升之后，衡量进度的维度就已经开始变成了百米。从 4100 到 5396，有近 13 个百米。

冲顶的距离不长，只有 5 公里左右，但有 1300 米的爬升，在海拔 4500 以下，一路能遇到很多中途放弃下撤的人，或因为高反，或因为实在走不动了。

在经过怪石嶙峋的大石板、碎石坡之后抵达海拔 4900，进入永久雪线范围内，从这里开始就需要穿冰爪用冰镐，攀过一段雪岩混合的路段后进入积雪坡，坡度变得更陡，爬起来更累，雪面和人成一个小于 45℃ 的锐角，海拔 5200 以上便是绝望坡。





在绝望坡你可以体会到什么叫高度 100 米，耗费 2 小时，此时的距离开始用步数来计算，走 20 步一歇，很多次向导试图让我走 50 步一歇，但我发现我只要走超过 20 步，心脏就会跳的快如擂鼓，并且无法控制地抽筋似地疼。

登绝望坡的时候我没有觉得有多绝望，从爬坡开始我就意识到：每一个坡对我来说都是绝望坡。这种登山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可言，全凭毅力“向上爬”，机械到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登山机器。



登顶是在 10 点半，距离哈巴雪山 11 点 30 的关门时间只有 1 个小时，此时整个哈巴已经没有多少人，登顶后由于能见度不高，并无什么风景，再加上手几乎已经冻僵，我们四个人随意打卡了一张登顶照，连姿势都懒得摆，角度都懒得找，总之就是一个十分疲惫恨不得赶紧下撤的精神状态。





狼狈四人组

拍完照后迅速用 3 个小时下撤到哈巴大本营，我们改变了原本去黑海露营的计划。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打算速登直接下山，制定的线路计划是登顶后再徒步前往黑海露营一个晚上，结果冲顶+下撤大家已经体力透支，加上下着小雨，即便露营也看不到什么风景。

在留在哈巴大本营休整一个晚上和直接下撤之间，我们决定咬牙硬刚，直接下撤，连夜返回丽江。



当我找不到登山的任何意义

登顶哈巴远没有带给我想象中“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感觉，论风景，它甚至还没有徒步上山的那一段路美丽，论痛苦，它比徒步艰辛十倍百倍。在我第一次去四姑娘山高海拔长线徒步时，我曾经感叹“众多美的事物，正是在与痛苦的对话中获得它们的价值”，可是当我伴随着痛苦的对话登顶哈巴时，却并没有收获到美的事物，或者说它的美还不足以匹配我为之付出的痛苦。

这让我一度找不到登山的任何意义。

我承认，我确实把登上哈巴当做我为工作设置的附加任务，也为登上人生第一座 5000 米这样世俗的目标而心动不已。推动我登顶哈巴的不是因为我喜欢我想要，而是我应该。

这种对于登顶的迷思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看了一部纪录片。这部纪录片的英文名叫做《Mountain》，但我更喜欢它的中文译名：

《仁者爱山》



这部纪录片追寻人类为什么无休止走向高山，影片先用关于山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美告诉我们追逐高山，就是在追逐神秘、追逐美、也追逐自我，那些山峰壮美到你恨不得立刻拥抱高山，哪怕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接着用血淋淋的画面告诉你，追逐高山确实需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影片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当代人类的登山行为，叫做对山的“献祭”。这个词与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的那句“每次探险队出征如同出殡”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以死亡为结局，那些疯狂的冒险家们愿意用激情去燃烧这一生，哪怕很短暂。极限运动的视角刺激、荷尔蒙爆棚，同时也显露着山的无情。

但正是在这些与山峰与危险的共舞中，我看得热血沸腾，激情澎湃，这些山峰沉默地矗立了人类难以理解的漫长岁月，我们征服它，或者被征服，我们欣赏它，或者被欣赏。

看完这部纪录片我觉得自己「必须要为痛苦找到与之匹配的价值」这种行为愚昧又浅薄。日月星辰，高山大海，我们用自身的极限去探寻世界的边界和自我的边界，这本身就充满意义。

当我懂得登山不是靠海拔来量化价值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合格地走进了山峰的世界。



一些总结&经验

正是在登哈巴的过程中，我真正感受到天气的威严与多变。整个登山过程，雨雪雾轮番上场交替出现，极其考验登山装备的功能性。

此处分享一些装备仅作参考：

DAY1 徒步 ↓



DAY2 冲顶日↓



其他没有展示出来的：UTO银丝速干保暖套装、赛乐羊毛袜、Lowa renegade登山鞋、厚手套等等

这个葡萄紫色系我可太喜欢了，黑冰这件羽绒服保暖力和颜值都足够，FP600+，M码充绒量 150g+、Mont-bell 冲锋裤防水性和版型非常棒、凯乐石的 Mont X 十分硬核，以上这个套装完美抗住了冲顶中的低温和风雨雪雾，甚至全程连雨衣都没有掏出来。

其他补充建议：

1.手套一定要够厚够防水，中途有遇到因为手冻得受不了而下撤的
2.夜间冲顶，头灯一定要带，并确保电量充足
3.针织冷帽很重要，最好带防水的，这次我的针织帽没有防水，帽檐甚至已经开始结了一层薄冰
4.防晒血泪史：登哈巴时摆烂不想涂防晒也不想带头巾，当时也没什么太阳，但雪地对阳光的反射率高达 90% 以上，导致我两侧脸颊直接晒到脱皮，鼻尖和鼻中庭部分黑得很明显，不想晒黑请务必做好全脸防晒
5.不带护膝血泪史：下撤一定一定一定要带护膝，这次一次性下撤 13 公里，没带护膝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导致我整个下撤的过程中膝盖都疼得要命，差点把腿走废了


今年最后一期哈巴 1118-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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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丨作者
哈巴速登小分队丨图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