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丨暴雪,冲顶哈巴雪山

一次挑战，体能和心理的挑战，也是一次正视自我的过程。哈巴雪山的攀登已经计划很久，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雪山情结，不会对爬山很执拗，但原来并非如此。这篇游记不再以第三者的角度去讲述小伙伴的故事，想做更多的自我认知，哈巴攀登是一次面对自我的过程，一次蜕变，一次新生。



放下，放得自在

2022 年的劳动节，在经历各种波折之后还是到达了丽江，出门前两天白云机场突发疫情，航班取消，改坐高铁，提前一天到达的好处是可以在丽江走走停停，追溯那些青春的时光。大学四年几乎是在丽江度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满怀回忆，如今再漫步于此，多了一份唏嘘。曾经熙攘的街头，如今空荡荡的，从忠义市场走到四方街再走到大水车，只有三两游人，店铺关闭过半，就算营业的也鲜有顾客，择一咖啡厅坐上半天，观雨赏花，且听风吟，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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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JIANG











路一说没想到来丽江第一站是逛市场……“大学的时候经常来，每一块砖都有我的脚印。”“我们宿舍的人都很喜欢吃臭豆腐，曾经自己买回去炸，结果宿舍的味道3天都没散。”“血米肠只有丽江有，其他地方也没见过。”“鸡豆凉粉知道吗？很好吃。”在小摊前，我一样一样地数着，路一在记录，他大概不知道，我在数着自己的青春，那些天真烂漫的日子。我经常笑脸迎人，嘻嘻哈哈的，仿佛不知忧愁，殊不知当你踏出校园的那天开始，便是真正的成长，成人的世界里哪里会没有愁绪呢，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离梦想越来越远，噢，似乎也已经忘记了最初的梦想。
一家经营了很久很久的蜜饯老店关门了，再也没有贩卖甜蜜的老夫妻笑眯眯地介绍各种果脯，那是丽江最甜蜜的记忆之一。“屋里的樱桃熟了，可惜都没人采摘。”



video: https://mp.weixin.qq.com/mp/readtemplate?t=pages/video_player_tmpl&action=mpvideo&auto=0&vid=wxv_2413579585704853507VLOG素材源自于路一
这天刚好变天下雨，丽江街头出奇的冷，在白沙古镇却收获到异乡的温暖。白沙古镇是个文艺又浪漫的地方，我喜欢浪漫的地方，这座雪山下的小镇处处透露着艺术气息，从进古镇开始就是刺绣艺术馆、然后是油画、木雕……各式各样。

进来古镇就被“10 元一杯美式”吸引，走进店里，耳边尽是粤语歌，路一说“盲猜老板是广东人”，果然老板是深圳过来的，可以说是定居在丽江，经营着一家画廊一家食肆，疫情给了她充足的时间与大自然相处“我连做核酸的流程都不知道”，在这宁静的一隅反而成了世外桃源。


写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希望你依然保持热爱，奔赴山海写一封信，给未来的朋友们告诉你们，此刻的我正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我要去攀登哈巴雪山无论成功与否写一封信，给未来当下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我们会迎来曙光花会沿路盛开未来的路也是，始终相信人间值得……







放下，放得自在

此刻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连风都在这里停止了，雪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我正在大口大口地汲取氧气，顶峰就在咫尺，已经能看到“哈巴雪山 5396 米”的牌子，那里就是目标。



从哈巴村出发的时候正在下雨，开始爬升转而下雪，哈巴攀登一开始就注定不平凡。哈巴村海拔 2900 多米，由几条村子组成，客栈老板介绍说，海拔较低的几条村子住的主要是纳西族以及汉族，海拔稍高的是彝族，而老板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藏族人。一家人经营着一间客栈，四世同堂安居乐业。











03/05

HABACUN









哈巴村到大本营路程不算远，比较轻松，只是雨雪天气道路泥泞，到达大草坪的位置开始下雪，雪沙沙地落到地面，给这世间披上洁白的外衣，掩盖了原来的一切。这里像是冰雪女王的世界，冷色调是主调，五彩斑斓的户外人是点缀，我们都是行走在壮阔天地间的一粒细砂。









冰雪世界

大本营设置在大概海拔 4000 米的位置，再往上大约 4200 米还有一个大本营，协作老王说之所以大部分团队选择在 4000 米的大本营主要是考虑突发意外可以迅速下撤。大本营周边都是小树林，设置在避风的拗口上，哪怕山顶妖风肆虐，大本营也能相对平静。到大本营的这天，山上下着大雪，下撤的山友说，雪太大，走得很困难，这阴晴不定的天气给大伙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明天我们能冲顶吗？”，但无论如何出发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了。

吃过晚饭，跟协作沟通好注意事项就早早钻被窝，也许是晚饭吃少了肚子饿，也许是有点担忧，竟一夜未眠，早晨起床一问除领队一鸣外竟都没睡着，看来冲顶需要准备充足的鸡血了。









凌晨 3 点起床，吃过早饭整装出发，出发的时候已经将近4点，头灯打到雪地面上，能见度也并不是很低。哈巴冲顶线路是大本营—大石板—碎石路—冰雪混合路—绝望坡—月亮湾—希望坡—登顶，11 点半没有登顶无论如何都得下撤。冲顶当天虽然没休息好，但状态出奇地好，一路上不断给自己打鸡血，虽然走得慢，但不算累。出发前一天在哈巴村，跟崔哥、小朱聊天取得不少冲顶的心得，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要慢，慢慢来，一步一步地走”。我走得很慢，不停地调整状态和脚步，让步伐与心率取得平衡，到达绝望坡下面的平台之前状态都非常好，进度也不算慢，协作觉得我们都能登顶。





开始爬绝望坡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个坡有多长，只要一步一步走总能到达的，到达大约 5000 米的位置，开始感觉到吃力，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律每走20步可以停一停歇一歇。一路上其他团队的山友已经陆续下撤，经过都会相互鼓励一下“加油”，这个时候协作让停一停，路一也选择了下撤，前面的路只能协作陪着自己走完了。登雪山与徒步不同，雪山是可以随时选择下撤，立场特别容易动摇，尤其是小伙伴选择下撤的时候，我抬头看看前面的雪坡，忽然眼睛热了。

“不能放弃，为什么要放弃，有什么理由要放弃？”“别人能做到的，为什么我不能，我要登顶，只能登顶！”“我可以的，能做得到的！”

这是第一次这么倔，把另一个自己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我是家里长女，在广东的农村里，这个女儿的命运早就被注定，一定是顺从的、牺牲的、乖巧的，要懂得为父母分担家务活农活还要照顾幼小的弟妹，从小到大似乎也没有争取过什么抗争过什么。喜欢的不懂得如何争取，讨厌的不懂得如何拒绝，工作之后学会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也从没跟其他人红过脸。



梭罗说“一个人怎么看待自己，往往暗示着自己的命运”，当天地间仿佛就剩下自己，听到的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与欲望，我需要一次突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顺从的人，骨子里是倔强的，年少时懵懂，父母认为好的全盘否认，如今似乎也还在做父母认为危险的事情，但我清楚路是自己踩出来的，如果有什么必须要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抹掉脸上的泪水，重新抬起脚步，怀着坚定的信念与目标，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走完绝望坡到达月亮湾的时候已经 11 点半了。协作老王就一直默默地陪着我，他话很少，但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他一直认为我可以登顶。幸好，我们冲顶当天无风下雪，给了我们登顶的好运气，就剩下希望坡了，大约几十米的陡坡，老王拉着我一步一步走完，摸到牌子那一刻默默地流泪，此刻只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还是鲜活的。

我登顶了！

无比骄傲地永不低头地爬上了顶峰，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但这是一个里程碑，在经历过艰难、苦痛、挣扎后，突破了自己，站在顶峰的感觉是愉悦的，并不是因为站在顶峰而是突破后带来的快乐，是幸福的。

“我超越了昨天的自己，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才更为重要”——村上春树







认识底线

下撤到 4900 米平台的时候找到路一，他一直在那里等我们，他的状态很不好，下山之后我们交流说当时到达5200米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体力透支了，所以选择下撤。下撤的路很长，但好在雪够厚，老王一路拖着路一滑雪下撤，我在后面慢慢走，就算灌了几支葡萄糖，路一的症状也没有缓解，依旧很困、乏力甚至开始胡言乱语，在大石板的位置足足躺了半小时没起来。天慢慢变黑，除了最后的小伙伴还没看到，其他小伙伴都已经超过我们一路往下撤，我开始也有点慌了，除了鼓励还带着讲道理半哄着努力让路一配合老王一步一步扶持着到大本营。



“当时的感觉就像是断片了，模模糊糊脑袋里出现很多景象。”“这是体力透支的现象，已经到达了临界点。”“葡萄糖下去之后体力是恢复一点，人能走得动了，但意识不在。”

在荒野中，它总是比看起来更高、更远、更艰难，所以要时刻留意自己的底线，保留 30% 的力量下撤。这是登山课程里必学的知识，现实中我们在户外很容易就忽略了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我说这次能认识到自己的底线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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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来，攀爬的过程中，路一并没有补充太多的能量，我倒是从一开始就吃到最后，肚子饿了抓起什么就往嘴巴里面塞，在充足的休息后，甚至能一口气走下山。能量补给在山野中也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们在登山的时候会准备很多高能量的补给品，以我自己的经验，最有用的还是巧克力、士力架这类高糖高热量食物，轻巧又方便，塞腰包里随时拿出来补给。



另一个就是休息问题，上山之前有连续两三天没休息好，导致体力下降，在平原这个问题可能不太突出，但上了高原便是致命问题。团队里有两三个小伙伴爬山过程中都需要把头埋在雪地里清醒一下，我在出发前喝了小半瓶红牛，一路亢奋到最后。

最后是负重的问题，一鸣说“都是你，把东西都给路一背了……”“emm……也不是很多，一双冰爪，一个冰镐，食物和水都是我自己背的。“”好像也有点多哦，以后要对路一好一点”。登山过程中，物资尽量还是分开背，大家节奏不一致的时候，想要补给能量就会造成麻烦。这次所有食物几乎都在我的包里，后来下撤我也后悔了，应该在路一决定下撤的时候想起来分一点出去。



登山是团队活动也是面对自我的过程，在这过程中我找到了另一个自己，路一认识了底线，CAPE 大哥找到了下一个目标……CAPE 说“下一座目标雪山便是那玛峰”海梅说“我不要再爬山了”小静说“还能想想下一座雪山”



无论下一个目标在哪里，我们都在享受这个过程，寻找生活的意义。

“痛楚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正因为痛苦，正因为刻意经历这痛苦，我们才能从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活着的感觉，至少是发现一部分，才能最终认识到：生存的质量并非成绩、数字和名次这类固定的东西，而是包含于行为中的流动性的东西。”——摘取《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