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 | 夏天,属于鸣蝉和青山

夏天是属于草地和山的，半个朋友圈沦陷于露营爬山，登顶看日出。而我喜欢爬山，并不是跟随，也不是圣贤君子“乐山乐水”的缘故，只因为母亲。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母亲自仁寿进城来，三环城郊的成都人戏称她，“山上来的”。而母亲老家的舅舅们要进城，总喜欢把“上成都”挂嘴边。

如果是山上来的，为什么要上成都？如果要上成都，为什么是山上来的。山上是城，城上是山，究竟，这山，这城，谁在上谁在下，困扰了我很久。小孩子想问题简单，都是自地势地貌上考虑。

·三峨

每年，母亲会带我回她的老家一趟。那时候路不规整，没有蓉遵高速，路程不远却耗费艰辛，每次大早出门自西门车站抵达老屋的时候，都近乎于傍晚时间看不清山色。醒着的时候，几岁的孩子自然不懂山的乐趣便不会去看。



而每次回城也得起大早到场上赶中巴，黑漆漆的天上挂着星星，当真是披星戴月。

眼前一片黑，十只脚趾在田坎上摸摸索索。凌晨五六点的山，空气里荡着的不是空气，是雾，挂上了眉下的雨遮就扯裂了身体落成了雨。

自某段时空开始，山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实际上，我不常用手机记录，认真翻阅几年的存货，到底还是山占据了重要的篇幅。想离开城市的时刻，埋着头往山的内臂里扎。

山，不介意，并向你敞开着。

#01

一个人的山

我喜欢一个人爬山，观山。

因着心里有山，越南河内郊外湖泊中央的两座小丘，便也有了伟岸的模样，成了眼里的山。



·越南河内远郊

被湖水萦绕的山，最让人琢磨不透。尤其，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吝啬得不愿意给你看一眼。这片晦暗天空下的，这片晦暗湖泊上的，包括山们也就晦暗了起来。

本该在透亮蔚蓝的天空下熠熠夺目的绿植，披戴着一片墨绿，面目均模糊了，失去了明媚的个性，孤独又寂寥。





还好有风，吹拂，包裹，让两棵或许不同根的树种相偎相依，又如雷尼·马格利特画笔下的「情人」若即若离。

这关系的亲疏，还在于投去眼神的你、我。



在揣测的时候，绵缠缠的温润的空气抚摸着我的脸。

此时此刻，没有情绪的起伏，只想躺下大口呼吸储蓄在胸腔。如果不吐气就好了，就不会放走这宁静的片刻。

山在远郊的平原上，也在近处的手边。

喜欢重庆，不只是流荡在江水边上的江湖气节，人人在言语间与行动间彰显的泼辣爽朗性格。高低错落的山建构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长在了山脊上。





·重庆老城区

爬坡上坎，不为醇厚得不加香菜的火锅，为了找寻一个人。揣着一兜的心事，我爬上某个不可触顶的高度，把自己悬置在天与地的中央。

有了双脚不沾泥土的崇高感，望远，望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绵延的江河之湾，数不尽的高楼，隐没在雾都的雾里。







城市变得如此渺小。人啊，向上攀援，登上了几级阶梯心就跟着野了，大了。

两颗厘米见方的眼珠容纳万物的我们，还在享受坐拥一座城的幻觉所带来的快乐，飞翔的鸟儿越过俯视大地，连嘲笑的叫声都不留。因为小到看不见的我，没能入它的眼。





·桂林

辞职后，我坐上绿皮火车，摇摇荡荡直到炎热、潮湿的广西。朗阔的天空，朵朵白云铺天盖日，颅内的温度已经蒸腾，发出滋滋的响声。

喀斯特地貌的山峦一座一尊垒砌在坦荡的土地上，荡在山间，游于水面，像一条跳出玻璃缸的鱼。

夜幕垂帘，奔驰在傍晚的山路之上。









·贺州

偶尔会想毛姆的凯蒂，软瘫在那闷热潮湿的午后，昏昏欲睡被轿夫们抬到了湄潭府。睁开眼，一切皆陌生与怅然。

孑立的树，张牙舞爪，扑在车窗上凝视着我。

这一切，如星如点，如梦如幻。

#02

一群人的山

一群人爬上了山，在起初，山不是山，沦为登山路上笑谈的背景。

山是一块幕布的形状，轮流变幻着景致来讨好我们。



·大邑

脚下绵延的石阶在嬉笑声里，平坦如大道，赐予我们登顶的勇气和野心。

那就让我们这些还没来得及发福的人统统爬上去，做一做英雄吧，比在地上开成一朵花更简单。



穿拖鞋的，蹬着高跟鞋的，攀爬在歧路重重的半山腰。看不到尖儿的山路，爬不尽的石阶，引得爬山的女孩们不住喘气，“我相信我可以的”。

自我安慰的话术爬进了我的耳朵，我那双原本就快不属于我的双腿，原本就疲累的双腿，更加沉重，灌了铅水那样沉。







沿路闹喧喧，闹得太阳穴发烧发胀，我要如噬月的天狗崩裂。

幸好，爬上了山腰，山腰处便没了登顶的路，给了一个长长的片刻安心喘息。路有了尽头，总不至于一直爬下去。

更幸好的幸好，在茂密树林庇护下的景致逃脱了曝露的太阳的直射，一抹幽绿沾染着山气给予的潮润。









身上的每一只毛孔张开大口，呼吸着。

这时候，路上的爬山人都不说话了，也没有催眠式的自我激励，悠悠地吐一口长气，再悠悠地吸一口长气。

守山人挥舞着手里的铲子，搅动起缕缕上升的炊烟。炊烟拉扯，幻化，浸漫了润湿的空气，溜进了过客的鼻子，变成了远去不可追忆的乡愁。





·峨眉山

我也曾经跟一名朋友进入峨眉山，漫长的四天行程里，我们没有抵达过金顶。

她带着她的速写夹，自山脚到山腰，我们走走停停，一路未曾谈及登上顶峰的雄心。

在每一处值得落脚的地方，便心照不宣地驻足：看父母带着孩子们在沁心的山泉水里，指认着大自然里的一株花，一株草。







看一只蹩脚的小螃蟹，直端端冲着孩子的脚边跑去。孩子一把捉住它，轻轻按了按它的壳，又放回了河滩。

吃了“苦头”的螃蟹，举起两只不具备行走功能的螯足以此示威，身下的八只脚诚实地向着一边斜斜地奔离。

又看蝉，褪下一身的褶皱。虽没了影踪，却知它们挂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在夏天结束前，声声凄厉的鸣叫将不休不眠。









尔后，朋友去了北京，我们再也没见，渐渐也没了音讯。

爬山的一群人，爬山的三个人，爬山的两个人，最后成了一个人。









·青城山

而在记忆里，某段时空里，他，她，你，我，站成一尊雕像，默默凝视着眼前“盛景”。

那树，那泉，那人，那山。热闹，喧哗，终一切又归于静默，寂然。

*外出游玩就餐请做好个人防护，安全出行，玩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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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欢歌

图源丨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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