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驾中国】康跃瑞:我的“狂野”无人知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22年夏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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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周澎湃

图 / 康跃瑞

工作与生活，对于康跃瑞来说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工作状态下，无论合作伙伴还是他为之服务的农民工朋友，都习惯称他一声“老康”，透着亲切和信任。而他，态度和表情始终是谦恭的，热情的，“有事您说话”。生活中，特别是在他痴迷的自驾越野圈子里，康跃瑞却有一个跳脱的绰号“飞机”——他勇于尝试，敢于挑战，最主要的，他的确驾驶着几吨重的越野车飞过、摔过、伤过。

从“小白”到玩家

老康算是一位“北漂”艰苦创业、励志成才的样板。1999年来京，从摆小食摊开始，到承包食堂，再到专心进入临建物业服务行业，并以“一体化智慧营地模式”赢得诸多国字头建筑企业、各地建设行业行政管理部门的青睐。

这些年一路磕磕绊绊走来，自身经济条件逐渐改善，公司办公场所设在了高大气派的写字楼，但老康空闲下来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到底哪儿出问题了？”他问自己。

他想起曾经少年的自己，驾驶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奔跑在田野中的场面，新鲜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迎面吹拂的风，灿烂的阳光......可惜，家人都进了城，老家已经没有土地可以耕种了。老康认为，自驾越野的念头应该就是那一刻萌发的。

第一次参加越野车友活动偶然性很强。因为要跑工地，他买了一辆3.5L霸道。于是丰田4S店就邀请他参加“阿拉善英雄会”，还嘱咐他务必自备气泵、拖车绳和手台。

以多年的驾车经验，老康觉得每辆车都准备气泵没什么必要，毕竟轮胎亏气情况少之又少。稍做准备，老康带上太太出发了。下午6点从北京出发，全程近1200公里，中途没怎么休息，不到10个小时就赶到了阿拉善。



△沙漠里为队友提供救援

待到车队进入沙漠前，老康才知道气泵的真正用途。进沙前，他看到车友们纷纷给车辆轮胎放气，而气泵就是放气、检查胎压的必备工具。轮胎气压保持在0.5—0.7兆帕，才能保障车辆在沙地中正常行驶，否则陷入沙坑是分分钟的事。

不消说，老康跟其他车友借了气泵，也有样学样地放气，然后驾车进入沙漠，然后开了100米就陷入了沙坑。那个下午，车队里的资深车友主要工作就是救援了。

大家忙活一下午，总算把车拽了出来。老康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但看到大家都乐呵呵的，丝毫没有责怪谁。到了晚上，有车友跟老康开玩笑，“给大家加两个菜感谢一下呗。”

被救援成了拉近与车友距离的契机，大家围聚在一起，喝酒畅谈，其乐融融。这下子让老康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也对“天下越野人是一家”的说法有了新的理解。

通过跟车友们取经，从阿拉善回京后，老康心里有了一份车辆改装和装备清单。

车辆改悬挂，换越野轮胎和防脱轮毂，加装行驶灯、雾灯和探路灯。装备清单则包括车载充气泵、手持GPS、指南针、急救包、轮胎防滑链、液压千斤顶、4组一套的脱困板、阻轮器、D型吊耳、拖车带和绞盘等等。



△老康和他的战友们

在个人装备上也不含糊，置办了高山帐篷、自充垫、棉睡袋和羽绒睡袋、分体式炉头、套锅、徒步鞋、登山鞋、背包、冲锋衣、冲锋裤、抓绒衣、快干衣裤、登山杖、头灯、水袋、水壶、户外野餐车、保温箱、月亮椅、照明灯、防蚊剂......

林林总总办清了，老康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越野聚会了。

“逼出来”的刀锋战士

有了第一次不算成功的自驾越野经历，老康逢假日总会把越野作为出行第一选择。而“涮锅”“滚刀锋”也成为他内心决定要攻克的关卡。

何谓刀锋？就是沙子在风推动下堆积而成的沙山之顶。顶部像刀刃一样垂直于风来的方向。这就表明，刀锋很窄，甚至宽度小于车轮间距。

要完成“滚刀锋”，首先要有“骑刀锋”的环节。无论是直行冲顶，还是“涮锅”到顶后，车辆骑上刀锋。想要滚刀锋，车辆一定要侧进沙脊，骑上刀锋后，操控车辆，使轮胎左右摆动以稳定平衡车辆，同时根据沙脊高度和走向不断调整方向，过慢则容易托底。观察沙山走向，遇到稍缓处，以车辆惯性，“滚”向沙脊的另一侧。



△老康和他的战车坦途

理论知识有了，但挑战降临时命运之神从不会跟谁事先打招呼。这一次，老康他们的车队在巴丹吉林沙漠中穿行。他驾车从一个小沙坑高速爬上沙峰后，一个大沙坑突然出现在眼前（后来才知道是一个深400米的“大锅”），此时，车前轮已经完全探出，向下是落差巨大的深坑，停车就意味着车辆托底，等待救援。

老康索性一狠心，加油径直冲了下去。车辆冲下沙山的瞬间，老康脑子里一片空白，待车辆高速冲下坡后，他却冷静了下来，以前看到的、听说的经验和技巧也回忆起来了。

“低速、四驱，加油，车速保持120公里/时，稳住！”说时迟，那时快，车子很快到达坑底。不能减速，保持动能，“低速、四驱，加油，车速保持120公里/时，稳住！”老康心中默念。

冲到坑底的车辆没有丝毫迟缓，再次冲坡，同时极小幅度移动方向盘，车辆在冲坡动能稍弱的瞬间，走起蛇形路线，在沙坑中呈离心状态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老康见车辆稳定，越发得心应手，车身右高左低，在沙山上“涮起了锅”，行驶一段距离后，老康看准锅沿的一个缺口，车辆有惊无险地冲出了沙坑。

回到营地，不少车友纷纷向他表示祝贺。老康挠挠头，心说：“能耐是逼出来的，古人诚不欺我啊！”

掌握了冲坡、涮锅的技术，老康开始尝试“骑刀锋”。老康说，骑刀锋最危险的时刻其实并不是驾车走刀锋路，而是冲顶的那一刻。



△沙漠里为队友提供救援

超过50米深度、坡度30度的沙坑，车辆在冲顶时，眼前看到的只有沙子，因此要在冲之前，观察并避开坑沿有“沙尖”的位置，如果车辆从沙尖处冲出去，迎接你的一定是“鸡窝坑”。冲顶后一旦掌控不好，车辆就会形成腾空局面，拍到鸡窝坑里，轻则车辆损伤，重则人员受伤，甚至丧生。

按照“低速四驱，车速保持120公里/时”的状态，车辆如果动力不失，就有冲顶可能。一旦发现动力缺失，不要逞强，应该立即调头，涮锅离去。

如果冲上去，车辆沿着沙峰峰顶行驶，要操控方向盘，使左右车轮始终在沙脊区域三分之二间摇摆行驶，才能保持车轮均匀抓地。骑在刀锋中间，缓慢行驶，只会有一个结果——轮胎悬空，车架托底，等待救援。

万里自驾的感悟

有急智、有勇气，玩沙子有经验和技巧，车友们不再把老康看作“小白”，合群儿的老康跟车友们去了很多沙漠，巴丹吉林沙漠、乌兰布和沙漠、库布齐沙漠、翁牛特沙漠，从50米坑、100米坑，到300米坑，直到征服400米坑。

玩沙子、跑河道、玩雪地......老康觉得这才是他理想中的业余生活。在这个过程中，老康的越野“马群”也在壮大，由起先的3.5L霸道，又入手一辆5.7L坦途，后来为了玩沙时便于驾驭，再入手一辆两门版牧马人。



△老康和他的战车牧马人

我问老康，“关二爷都不是总‘过五关’，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吧？”有没有出现摔车、受伤的情况。听到这个问题，老康又是习惯地挠挠头，表情和动作都腼腆起来。“怎么会没有！”“学费和教训多了。”

摔过车，气囊全爆了，车子前桥、后桥、转向器都摔坏。7个气囊打开时，把他脸都挤肿了，眼眶上的淤青一个多月才消退。那一次，车从乌兰布和拖回了北京。

不过，老康的勇气和敢于尝试的精神也为他赢得了车友的赞誉，所以就有了“飞机”这个绰号。

车队出行多了，玩野了，老康想尝试难度更大的项目。于是就有了2020年那次，与太太长达两个月的超远途自驾旅行。

2020年夏天，在城市里憋了很久的老康决定尝试一下长途自驾。此次也是要履行对太太的一个承诺——“两人世界”走一次西藏。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长途驾驶。给坦途做了一次大规模升级，加装320L副油箱，轮胎、探照灯、叶子板、轮毂、减震、防脱轮毂全改了。

驾车从北京到成都，走国道318线，经波密、林芝，抵达珠峰大本营。再去往狮泉河，奔酒泉，然后抵达内蒙古阿拉善腾格里沙漠，参加了第15届阿拉善英雄会。大会结束后返程北京，总行程11000余公里，用时两个月。

这是一趟难忘的旅程。每天三四百公里的行程，因为心情放松，不着急赶路，从川藏上去，竟然没有一点高反，氧气瓶和红景天也没用上。

看到美景，就多待一天；行到险奇处，呐喊几嗓子。在沿途集市上买点菜和面，在河边、冰山前，支起帐篷，燃起液化气炉子，煮面、炒个菜，心情出奇地放松。好像这些年的劳碌都值了。



△自驾偶遇山间彩虹

“除了美景，也有惊险的小插曲，”老康说。那天进入了无人区，看风景耽搁了时间，动身时天就快黑了。荒野中传来狼的嚎叫，直觉不能露宿荒野，风险太大。可四处黑黢黢，也不知道什么方向有人烟。这时候他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能助自己脱困？”最终，还真就有了办法——车辆货箱里有台大疆U2无人机，原本是用作拍摄俯瞰镜头的，现在把它放飞升空，看看远处有没有人烟。

庆幸的是，老康无人机镜头里看到了远处的灯火，就按照无人机指引的方向，在旷野中一直开，后来就拐上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个派出所。到派出所时，已经晚上11点了。

老康向值班民警说明情况，人家很热情，是所长值班。安排住下，第二天，老康想着怎么感谢人家，就想起还有两瓶汾酒——这是山西老家的土特产，送人最能表达诚心敬意。

我问老康，这么长时间，这么远的路，公司和孩子能放下吗？“这些年在北京发展的经历，给我一个启示，孩子们的前程是自己奔出来的，父母给得太多，往往对孩子成长不利。我的孩子从小独立性很强，凡事先自己思考，然后征求父母意见后，最终确定方向，就会坚持走下去。”



△自驾国门前留念

“对于公司来说，上规模，上轨道后，就要依靠制度去发展。各岗位各负其责，业务正常推进，我即便是干涉，无非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而且因为疫情，各行业都有影响，我们再差还能差到哪儿！”老康说完，沉吟很久又说，“其实，放空、放下也需要勇气。”

临近结束时，老康告诉我：“我对工作和生活同样看重，工作中，我要履行好我的职责；玩的时候，也要努力成为一个技术精通、乐于助人的玩家。去年我参加了北京市应急救援协会机动队，工作之余，我会参与一些保障救援任务。比如，有一次的疫情消杀任务，大兴区域四五个工地，一万多名农民工的生活区疫情消杀，就是我独立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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