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大横断】亲历者讲述:横断山还有太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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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 杨勇

作者简介-杨勇

横断山研究会会长，科考探险家，曾参加长江漂流、雅鲁藏布江漂流，常年游走于青藏高原和大江大河，近年来组织多个地理景观发现项目。

广义的横断山脉，或者叫“大横断”，包括四川西部、云南北部、西藏东部、青海南部以及甘肃、贵州的一小部分。这是中国一个独特的地理单元，这里高山峡谷相间排列，六条大江并行流淌。在这片将近100万平方公里的深幽峡谷和高山草甸里集中了中国最精华的景观。

自2015年3月开始，大横断项目组在全国范围内邀请了60多位户外摄影师，历时3年，终于完成了大横断区域的地理大发现任务。所有探索成果结集成书，凝聚成一本《大横断寻找川滇藏》，讲述大横断的前世今生。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19年4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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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多年来，因为工作和探险，横断山脉一直是我的目标，漂流江河、徒步攀登、驾车穿越等都是我行走的方式。这么多年下来，我感觉横断山脉的神奇与多彩，用一生都走不完。

我出生在四川大凉山金沙江峡谷中的悬崖小城——金阳，从小就对大山大河着迷。

工作以后就进入横断山区从事地质工作，普查找矿；觉得还不过瘾，发起了长江漂流；再后来干脆辞职，干起了科考探险“营生”，成立了横断山研究会。

△大凉山美姑河——古里峡谷中的悬崖村

这几年我组织了“地理景观发现”项目，与杨浪涛发起的“大横断地理发现”不谋而合。

杨浪涛和我是老朋友了，作为早期户外记者，上世纪90年代就采写过我穿越黑竹沟的文章。

1998年我们一起漂流雅鲁藏布江，徒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成为生死之交。2000年他去了《中国国家地理》杂志，邀请我参加“大香格里拉”选题采线调研，给最美的中国画了一个圈，出了“大香格里拉”这期经典专辑。
横断山中藏丹霞

“大横断地理发现”启动的时候，“地理景观发现”已经进行两年多并有了成果。

我和杨浪涛讨论了大横断山脉的范围，一致认为应该将范围扩大，横断山脉在宏观地理上应该包括西藏、青海、四川和云南境内的怒江、澜沧江和金沙江。

这个地形地貌十分相似的区域是地球上大江大河最密集的地区，除了上述河流外，还有长江水系的雅砻江、大渡河、岷江、青衣江等南北并行的河流，它们均以岭谷相间的形态奔流在横断山区，构成了维系中国西南以及东部和东南亚生态系统的庞大自然区域。

基于这样的理解，从2014年夏季开始，我带领团队对澜沧江上游的扎曲和昂曲展开了近两年的考察研究，先后发现了昂赛丹霞和吉尼赛丹霞。

△吉尼赛丹霞

它们分别发育在白垩纪缓倾斜或近水平巨厚红色砂砾岩地层，经过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陡峭的岩壁和各种峰柱造型，呈现出沿岩层垂直节理发育的丹霞奇峰。

区内“赤壁丹崖”广泛发育，有顶平、陡崖、方山、石墙、石峰、石柱等千姿百态的地貌形态，澜沧江上游两大水系从丹霞地貌中切割而过，形成弯曲险峻的峡谷奇观。

△漂流吉尼赛峡谷

塑造了澜沧江上游由高原地貌向山地峡谷过渡的地理单元，丹霞集中分布面积数百平方公里；同时区内保存着丰富的人文宗教风情，科研和观赏价值都很高，是名副其实的“红石公园”，是我们发现论证的三江源国家公园中标志性的景观之一。

发现新龙红山丹霞则缘于我在谷歌地图上看到沙鲁里山西南有一片红色山系，放大一看红色岩纹路清晰，高差悬殊，并分布有独立峰柱。

△昂赛丹霞人像石柱

查看区域地质图，该区分布着三叠系红色沙岩，我意识到这里可能发育丹霞地貌。

△新龙丹霞地貌

2016年12月，我和税晓洁、陈杰等人深入到这片被红色沙岩包围的世界，通过踏雪攀登结合航拍，确认这是一片丹霞地貌。

这是甘孜藏族自治州首次发现如此大面积的丹霞地貌，红色山体巍峨雄厚，丹霞景观要素齐全，发育完整，规模巨大，形态组合极好，藏民族文化底蕴厚重，堪称甘孜州顶级地质景观。
隐秘的现代冰川群

2016年1月12日，我们在严寒中沿着铺满冰雪的乡村公路驶入西藏昌都市丁青县嘎塔乡江塔村。

地形逐渐开阔，布加岗日雪峰显露无遗，几条冰舌并排下泻，唐古拉山脉东段绚丽的雪山冰川景色展现在眼前。

△冰湖中的冰山

我们在海拔4580米的冰川正前方隆起的终碛垄前停下来扎营，以营地为中心，在炳茸冰川两侧发现了平行排列的4个冰瀑型山谷悬冰川，每个冰川下面都有一个1平方公里以上的冰碛湖，这样的组合十分罕见。

经GPS测量，炳茸冰川底部海拔高度大约为4600米，形成冰瀑型悬冰川，长度约8000米，落差高度在1700多米。

洛隆冰川粒雪盆最大，冰瀑上限海拔约5500米，下至冰湖面海拔约4600米，长度约6000米，落差900米。

相同形态的冰川在北坡共有5条，在布加岗日雪山南坡有4条这样的冰瀑型山谷冰川，冰川尾部均有冰湖和湿地草原，有村落和牧场，景色迷人。

唐古拉山脉东段的这片现代冰川群，其规模和落差都超过了贡嘎山海螺沟冰川的冰瀑群。

△唐古拉山布加冰川冰瀑

由于地处青藏高原大陆性冰川与海洋性冰川的过渡地带，冰川形态丰富独特，发育分布有序，进入条件较好，为317国道增添一大亮点，让普通游客能够进入观赏冰川景观。

唐古拉山脉是发源了最多亚洲大河的山系，它保存着两处现代冰川中心：以青藏公路唐古拉山口为界，以西是海拔6621米的格拉丹东雪山，发育了长江正源和藏北最大内陆河流扎加藏布、曾松曲；以东是海拔6328米的布加岗日雪山；北麓是长江南源当曲源区和澜沧江源区；南坡是怒江源区。

700余公里长的唐古拉山脉挑起了发育众多亚洲大河的雪山冰川。
大凉山的新发现

我的童年是在四川大凉山的金阳县城度过的，整个县城仿佛“挂”在高高的悬崖上，有一种处在“地球边缘”的感觉。

母亲常说：“小娃儿千万别去悬崖边，下面的水龙王会把你们吸下去。”“地球边缘”和“水龙王”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挥之不去。

自从能够以科学的思维来解读我那些童年的疑问，我就无数次以各种方式去观察研究这个我曾经居住的小县城和金沙江流经的横断山脉。

各种地图不知翻烂了多少，沿着横断山7条江河漂流徒步，顺着山崖攀登，空中飞行时贴窗观察，我终于认清了这片峰峦相连、雪山逶迤、高山巍峨、江河成线、湖泊点点的横断山苍茫大地。

一般人认为大凉山就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象征。实际上大凉山是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地理版图上的山地主脉，在这一主脉的西边和东边分别纵向排列着太阳山(木里藏族自治县全境)、锦屏山(雅砻江大拐弯)、牦牛山、螺髻山、鲁南山、小相岭、小凉山等一系列短轴山系，长度一般都不超过100公里，宽度20—30公里，这些山地组成了全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地区。

△澜沧江源昂赛古柏与丹霞崖壁

而大凉山的长度超过200公里，宽度近100公里，平均海拔2000—3500米，个别高峰海拔超过4000米，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地貌主体和彝族聚居最集中的区域。

美姑县、昭觉县一带为保存着高原面的山原地貌，一眼望去，地表缓缓起伏，山原顶部浑圆平坦；东南一侧的雷波县、金阳县、布拖县为金沙江谷地，河谷深切，地形破碎，谷底海拔下降至300—600米，峡谷纵深，在支流峡谷的两岸还保存着多级岩肩平面。

金沙江支流西溪河、美姑河等由于受构造断裂和山脉走向的控制，在大凉山高原面上作强烈的切割，并由于短距离大落差所形成的强烈切割冲刷力在其汇入金沙江的尾段塑造了一系列岩肩式峡谷群。

经过漫长而复杂的地质运动过程和流水侵蚀，大凉山上一系列罕见的地质大裂谷：美姑河大峡谷、龙头山克觉-古里大裂谷、布拖县三江峡谷群、宁南县比补裂谷群相继诞生。

△龙头山断层崖

大凉山强烈高差的地形往往造成地貌形态的突变，形成一系列深切峡谷群，造就了大凉山封闭的交通环境，以及适应这种自然环境的“悬崖村落”。

美姑河大裂谷群的绝壁上分布着昭觉县、美姑县和雷波县的众多彝寨，它们沿峡谷高低错落的台地和陡峭的悬崖边而建，组成了一道奇特的人文景观——悬崖村，是人类争取生存空间的“活化石”。

站在悬崖村看浩荡极致的裂谷景观，几乎垂直的2000多米深谷，犹如人在云层之上，能够总览大凉山的辉煌，令人震惊。

曾经这里被我称作地球的边缘地带，通过地理发现考察，现在说来有两层意思：一是说这里聚集了世界上我们所熟知的而且是独特的地质奇观；二是说很难在中国的土地上找到单一民族如此高密度聚居的环形山地民族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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