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地理》独家 | 关于“一锅老虎汤”的始末

摄影：Dario Pignatelli，Getty

框哥说：甚至令老虎们都“谈虎色变”的，是人类。这篇文章的几乎每一个文字，都在阐述何谓“人心猛于虎”。

1922年，缅甸

摄影：Dr. Joseph F. Rock, National Geographic Creative

据最新情报，亚洲有很多老虎圈养机构，其中既有合法的也有非法的。而这些机构纷纷在暗中进行老虎走私，其残忍程度和高效简直令人发指。目前全球野生虎不足4000，但亚洲人工饲养机构却圈养着8000多头老虎，而许多这类机构圈养乃至屠杀老虎都是为了非法走私。

撰文：Rachael Bale



摄影：Michael Nichols

卧底深入“虎穴”

在越南中部一条狭窄的乡村公路尽头，距离干线公路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栋房子，房子客厅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具老虎的骨骼，这也是他们销售的唯一一具完整的老虎骨骼，一名男子对两位访客说道。

“与虎谋皮”

这栋房子里藏有8张虎皮和一个老虎标本。

供图：Wildlife Justice Commission

对渴望酿制虎骨酒的人来说，这具完整的老虎骨骼充满吸引力。虎骨酒是将虎骨浸泡在米酒中炮制而成的一种令人垂涎的药酒，不过两位访客更感兴趣的是活虎。



在缅甸勐腊，一个男人正在检查虎骨酒、蛇酒和含有蜥蜴的补品，准备拿来卖钱。

摄影：BEN DAVIES, 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经过一番交谈，他们被带到了附近的一栋房子，很明显主人比较富有——房子经过精心装潢，附带一个较大的水泥前院，院子里绿树成荫，门外停着几辆昂贵的SUV。房子四周还竖立着高高的铁栅栏。

一行人穿过客厅，行至屋后。一名女子移去一块墙体，一扇暗门戛然而开。门后面藏着三头老虎，分别关在三个置于黑暗之中的笼子里。笼子附近放着一个装着数百个鸡头的篮子。其中一头老虎在笼子里来回走动，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摄影：DARIO PIGNATELLI, GETTY IMAGES

这名女子说，后院里还有更多老虎，同时邀请两位访客在客厅里喝茶，在喝茶的过程中提供了报价。她说他们可以购买一头老虎，老虎的价格按照千克计算，处理虎皮需要支付额外的费用。基本价格还包括将老虎运送至中国的运费。如果买家愿意，虎骨、虎牙、生殖器以及爪子算作附赠。



摄影：Joel Sartore

尽管大多数对老虎身体部位的需求来自中国，实际上越南也有很长的老虎消费历史。传统药物虎骨膏是一种独特的越南产品（越南三宝之一）。于是许多机构其实类似工业农场，像家畜一样加速繁殖老虎，以满足越南人和中国人的需求。另一些则较小规模，进行地下室或后院生意。

两人随即对女子说先考虑一下，之后便离开了。

这两位访客其实是野生动物司法委员会（WJC）的卧底调查员。非营利组织野生动物司法委员会位于海牙，其宗旨是揭露非法野生动物贸易背后的犯罪网络。从2016年至今，WJC的伏击行动一直聚焦东南亚的老虎圈养机构。他们已经与《国家地理》分享了数个案例摘要、照片以及视频片段，为人们了解老虎及其身体部位的贸易提供了罕见的资料。

老虎庙——不怕“养虎为患”吗？



外表光鲜亮丽，实则臭名昭著的老虎庙。

摄影：Steve Winter，国家地理

目前野生老虎不足4000头，但中国、老挝、泰国和越南等国的人工饲养机构却圈养着8000多头老虎。有些机构获得了政府颁发的执照，并以动物园、保护中心和旅游娱乐场所的身份向公众开放。其中一个案例，便是泰国臭名昭著的老虎庙，一直打着旅游业的幌子对外运营。



2016年6月，泰国当局从老虎庙中抬出了一只打了麻醉剂的老虎。此前5个月公布的一份报告称，虎崽和成年老虎在老虎庙中失踪，由此揭开了老虎庙的“真容”。

摄影：DARIO PIGNATELLI, GETTY IMAGES



苍蝇成群——泰国当局在冰柜中发现了40只老虎的尸体。DNA分析发现，6只虎崽没有在寺庙的老虎中找到父母——这即是非法交易的昭然证据。

摄影：DARIO PIGNATELLI, GETTY



老虎庙的住持PhraAchamPhoosit (Chan) Kanthitharo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甚至目前，他也未被指控有犯罪行为。任何一个国家逮捕一名宗教领袖都非易事，尤其是在泰国这个虔诚的佛教国家。

摄影：STEVE WINTER, NATIONAL GEOGRAPHIC CREATIVE

在突袭中，三名佛教徒在泰国虎庙被逮捕。据称，其中一名僧侣试图驾车逃离现场，他的卡车上装有虎皮、虎牙和带有虎皮的护身符。



除了在泰国虎庙逮捕三名僧人之外，当局还查获了40只冷冻虎仔和很多装着死虎仔的罐子。

摄影：MOLLY FERRILL



快速繁育老虎才能为游客抚摸虎崽提供稳定的“货源”。

摄影：STEVE WINTER, NATIONAL GEOGRAPHIC CREATIVE



游客与一只5个月大的虎仔合影。只要捐赠139美元，游客就能用奶瓶喂养虎仔以及抚摸它们。

摄影：Sharon Guynup



2016年的突击检查中发现了20只泡在甲醛罐子里的虎崽。

摄影：MOLLY FERRILL

圈养老虎的骨头经常被用于酿酒或制作药膏；虎皮则用于家具套垫，比如毛毯或壁挂；虎牙可能被镀上金子，做成珠宝。对许多中国人和越南人来说，能够穿戴、陈列或消费老虎制品是高贵身份的象征。



骑象捕虎：1971年印度禁止狩猎老虎以前，数以千计的孟加拉虎被印度人和英国精英阶层捕猎。

摄影：Michael Nichols



这是北京一个手工艺品市场里售卖的爪子，据说是虎爪。很多商贩把狮爪当作虎爪卖，在普通人眼里，两者没什么区别。

摄影：ALEXANDRA FISHER



在北京某市场上，虎牙被摆在中央，和其他小饰品放在一起。

摄影：ALEXANDRA FISHER

1987年，经过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CITES）成员国的投票，老虎和其身体部位的国际商业贸易从此便一直被禁止。2007年，CITES的成员国批准了一项老虎不应被用于贸易而繁殖的措施。

然而，除了野生老虎，圈养的老虎依旧出现在非法贸易中。总部位于伦敦的环境调查协会追踪了老虎和其身体部位的没收情况，根据虎皮的状况和老虎制品走私的环境判断，估计从2010年到2018年年中期间，全球执法机构没收的活虎、冻虎以及老虎标本中，有近38%来自圈养的老虎。



大量非法老虎贸易商品进入了中国和越南，不过这些虎头是由美国执法机构没收的，目前存储在科罗拉多州的美国野生动物物品保管库。

摄影：Kate Brooks，Redux

“蒸老虎”？



2016年，非营利组织越南自然教育的调查者在越南一个农场的围场里拍摄了这头老虎的照片。

供图：Education for Nature - Vietnam

前面提到的那栋富丽堂皇的“虎穴”，

便是越南饲养老虎的家庭小作坊之一。

在老虎贸易中，首先会有一个经纪人组织一群准备共同购买老虎的买家；接着经纪人会找到一个老虎商人，处理财务交易，解决后期的运输问题。之后买家们便聚集在一起观看杀虎的过程。

经纪人还负责雇佣虎骨“大厨”——一位熬制虎骨膏的专家。虎骨膏是一种传统的越南药物，也是越南非法老虎贸易的主要驱动因素。为了熬制虎骨膏，需要将虎骨蒸煮七天，之后再将剩余的物质烘干切成块（如下图）。



供图：Education for Nature – Vietnam

进口老虎

小作坊的女子说：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他们有时会从老挝进口老虎。老挝是圈养老虎和非法老虎贸易的另一个热点地区，因此WJC还向老挝指派了调查者。

调查者前往的其中一个地方是Muang Thong，一个臭名昭著的老虎农场，多年前曾与国际老虎贸易发生过联系。



摄影：Steve Winter，National Geographic Creative

2009年，Muang Thong老虎农场的一位经理接受老挝的《目标》杂志采访时表示，“国外的生意人曾来这里观看农场的老虎，不过他们没有决定购买，因为老虎还不够大，不能出口。”商业出口将会被视为非法贸易。

《目标》杂志还把Muang Thong与Vinasakhone联系了起来，Vinasakhone是老挝的一个公司，2016年《卫报》发现，该公司是老挝政府批准的可将保护性野生动物经由特定的边境通道运送出境的几家公司之一。《卫报》还报道称，有强有力的证据表明Vinasakhone一直在向越南、中国以及“金三角地区”的买家非法屠杀和销售老虎。“金三角地区”是老挝、泰国和缅甸三国的交界处，该地区的人口、野生动物和毒品走私活动十分猖獗。



相机陷阱拍到了泰国某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一头老虎。在越南和老挝，野生老虎已经功能性灭绝。

摄影：Steve Winter

Muang Thong老虎农场的经理解释称，屠杀老虎是为了完成客户的订单。他说，一位潜在买家（通常是越南人）与农场主人确定来“老虎农场”的时间，再选定一头老虎。之后老虎会被注射处死，最后，买家找来的屠夫便会进行加工。

“一旦购买了整头老虎，

如何处置则全部都由买家决定。”



虎皮很美，但它属于老虎。

（该图片来源于网络）

越南小作坊的其中一人告诉调查者说，他们有时还会从非洲引进虎仔。南非至少有56家老虎圈养机构。根据CITES的贸易数据，自2010年至今，越南从南非获取了超过50头活虎。

不痛不痒的政府承诺

今年5月，老挝总理Thongloun Sisoulith宣布禁止建立新的野生动物农场，建议现存的野生动物农场改造成动物园和狩猎公园。这项禁令表明6家已知老虎农场的主人均不会被起诉，而这些农场均涉及非法老虎贸易。

老挝政府并未对评论要求做出回应。

而越南今年新颁布的刑法典将持有老虎认定为犯罪行为，同时加大了对运输、交易和走私老虎及其它濒危物种的处罚。尽管如此，越南的许多动物园依旧可以合法持有和繁育老虎，可确保未来多年里老虎的稳定来源。越南政府和环境警察未对评论要求做出回应。

越南“心有余而力不足”。该国法律条款固然严格，但由于资源有限、缺乏打击“有组织犯罪”的实际能力，此外腐败问题水深千尺，法律的执行力通常比较欠缺......



摄影：Joel Sartore

与此同时，

老虎贸易依旧在进行着。



我们应该为老虎的生存权奔走呼吁，对传统医药市场、虎骨酒和其他交易坚决说“不”。

摄影：STEVE WINTER

老虎，

快跑。

有人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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