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的《根特祭坛画》,内部12幅画作兼具宗教情怀与写实风格,上层中央为上帝、圣母玛利亚和施洗约翰;两侧为咏唱天使与奏乐天使、亚当和夏娃;下层连续景观的核心为《神秘羔羊之爱》,两侧为《基督的骑士》与《隐者》,《正义士师》与《朝圣者》。
供图:SINT-BAAFSKATHEDRAAL GENT, WWW.ARTINFLANDERS.BE, FOTO DOMINIQUE PROVOST
※本文选自美国《国家地理》中文版《华夏地理》2021年11月刊
撰文:段亦清
《根特祭坛画》,被认为是“艺术史上第一件真正的油画作品”;而它的作者凡艾克,常被神化为拥有超越人类的视野,有人称其为“油画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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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比利时根特的圣巴沃教堂,拥有凡艾克的《根特祭坛画》、鲁本斯的《圣巴沃的皈依》等诸多国宝级艺术珍品。
供图:视觉中国
1420年,尼德兰画家休伯特·凡艾克被委托创作祭坛画,但他于1426年不幸去世,其弟扬·凡艾克接手完成,先后历时十余年。但休伯特是否真正参与此画创作,数百年来众说纷纭,可谓艺术史上最大谜团之一。
凡艾克对细节的精雕细琢令人叹为观止:《根特祭坛画》中间,上帝头顶华冠的珠宝光芒四射。
供图:SAINT-BAVO’S CATHEDRAL,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HUGO MAERTENS, DOMINIQUE PROVOST, KIK-IRPA
凡艾克因对自然、人物描摹精细入微而声名远播,其在绘画媒介和技法上的创新,给当时绘画带来前所未有的真实感,并对后来的艺术审美产生决定性影响。16世纪意大利著名画家、建筑师和作家乔治·瓦萨里盛赞:“这是一项美妙的发明,以油调和颜料,为绘画艺术带来了极大便利。”
精雕细琢:亚当眉头微蹙和太阳穴上血管鼓起
供图:SAINT-BAVO’S CATHEDRAL,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HUGO MAERTENS, DOMINIQUE PROVOST, KIK-IRPA
但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并非一项发明,而是对传统坦培拉技法的改进。坦培拉(俗称蛋彩画)是一种以蛋黄或蛋清调色的古老画法,不易剥落和龟裂,色彩鲜明且保持长久,缺点是干得快,画家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绘制,在质感、明暗等细节方面就难以完美表现。
《基督的骑士》中,铠甲闪着清冷的微光
供图:SAINT-BAVO’S CATHEDRAL,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HUGO MAERTENS, DOMINIQUE PROVOST, KIK-IRPA
凡艾克在前人基础上,研制出稳定性良好的天然树脂液油,以乳香树脂、达玛为主要成分,外加晒过的亚麻油为结合剂,之后与天然颜料混合使用,以延缓色料的干燥,并通过油和水的比例调配控制色料的干燥速度,绘画媒介得到改进,能分别实现分层操作和长时间刻画,此法与中国工笔画异曲同工,都是将形体塑造和着色分解完成。
施洗约翰膝头摊开的典籍字迹与彩画清晰可见
供图:SAINT-BAVO’S CATHEDRAL,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HUGO MAERTENS, DOMINIQUE PROVOST, KIK-IRPA
《根特祭坛画》核心位置的《神秘羔羊之爱》,画面远景的教堂和建筑被精细描绘。
供图:SAINT-BAVO’S CATHEDRAL,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HUGO MAERTENS, DOMINIQUE PROVOST, KIK-IRPA
从制作画板到制作半吸收性画底,再到下、中、上层的描绘与罩染,凡艾克的画作能多达四五十层。众多画层通过树脂色彩层对光的透明折射,达到一种微妙而深厚的多彩与立体效果。
在当时,这种新的表现方式无疑是革命性和启发性的,引得南方意大利等各地画家纷纷北上,到尼德兰学习“油画的真谛”。
扬·凡艾克传世之作
《圣弗朗西斯受五伤圣痕》,约1430年
美国费城,费城博物馆
《包着蓝头巾的男子》,约1430年
罗马尼亚锡比乌,布鲁肯陶尔国家博物馆
《根特祭坛画》,1432年
比利时根特,圣巴沃大教堂
《包着红头巾的男子》,1433年
英国伦敦,英国国家美术馆
《阿尔诺芬尼夫妇像》,1434年
英国伦敦,英国国家美术馆
《洛林大臣的圣母》,1435年
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圣芭芭拉》,1437年
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美术馆
《教堂中的圣母》,1438-1440年
德国柏林,柏林画廊
2012年,《根特祭坛画》修复项目正式启动,声势浩大且旷日持久。但数百年来此画作饱受伤害,使得修复工作极为困难。
修复工作在根特美术馆一个特别设计的空间进行,参观者可以在玻璃墙外进行观摩。
供图:WWW.LUKASWEB.BE-ART IN FLANDERS VZW, FOTO KIK-IRPA, BRUSSEL
《神秘羔羊之爱》修复现场。对修复师来说,最大挑战是识别并判断是否去除后世“复绘的涂层”,这是在“再现历史原貌”和“修旧如旧”文物修复界限之间的艰难抉择,一旦出现偏差,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
供图:SAINT BAVO'S CATHEDRAL, WWW. ARTINFLANDERS.BE, PHOTO KIK-IRPA
我曾参观“《神秘羔羊之爱》的数字修复”项目,尝试用算法对画面进行数字复原。一篇发表于《科学进展》的文章写道,专家们借助多种现代光学手段(如多光谱扫描成像),在羔羊头部区域检测到若干色层以及彼此覆盖的顺序;他们还在羔羊鼻子周围发现了汞——古代用于红色色料的化学元素,并通过该区域吸收红外线的量度差别,发现了与表层不同的形状。修复工作相当谨慎——据报道,整个修复小组每天只能修复4平方厘米。
修复前的“神秘羔羊”面目模糊,四只耳朵隐约可见,精确识别重绘涂层成为重中之重。
供图:WWW.LUKASWEB.BE-ART IN FLANDERS VZW, FOTO KIK-IRPA
修复后“神秘羔羊”呈现15世纪时的最初面目,嘴部鲜明,外突的两眼像人一样被画在脸的正面——这是典型的中世纪画法。
供图:WWW.LUKASWEB.BE-ART IN FLANDERS VZW, FOTO KIK-IRPA
随着更多原作部分被揭示出来,研究者对凡艾克的绘画有了更深刻认知,甚至破解了数百年来的历史谜团。
外层面板伊丽莎白·博鲁特画像中,红色长袍有些地方受损(上),高分辨率微距摄影图像下显示,在复绘的涂层下清晰可见底层的磨损(下)。
供图:SAINT BAVO'S CATHEDRAL GHENT,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KIK-IRPA, LUC VAN MUYLEM
2020年,比利时皇家文化遗产研究院的修复人员去掉16世纪的重绘漆层后,在《神秘羔羊之爱》之下发现相当精致的底层绘画,结合对样品成分的检测与分析、艺术史文献和比较风格研究,专家最终勾勒出休伯特·凡艾克的画迹:他描绘了天空、起伏的丘陵与其上的建筑、地平线上的城市和草地,祭坛和祭坛上的羔羊,周围的天使及一些中心人物都已出现,祭坛前的草地上画着一个天然喷泉。
兄弟联手:通过截取《神秘羔羊之爱》中喷泉特定位置的样品,以及对漆层横截面及红外光谱显示的材料成分分析发现,休伯特·凡艾克先绘的天然喷泉被扬·凡艾克的人工喷泉覆盖。
供图:SAINT BAVO'S CATHEDRAL GHENT,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KIK-IRPA, LUC VAN MUYLEM
之后,扬·凡艾克重绘了其兄长画作的大部分,对中心人物进行了更细致地描绘和修饰,添加了其他人物,用人工大喷泉覆盖之前的天然喷泉,在景观上增加了更多细节和之前没有的各类植物,为远方地平线上的城市添加了大家熟知的乌得勒支大教堂塔、前圣巴沃修道院和布鲁日的圣母教堂。
在红外微距摄影图像中,画家的创作过程清晰可见,如在《奏乐天使》中,中间的天使最初平视前方,但在后来的绘制中被改成双眼低垂的样子。
供图:SAINT BAVO'S CATHEDRAL GHENT, WWW.ARTINFLANDERS.BE, PHOTO KIK-IRPA, LUC VAN MUYLEM
研究人员还发现了扬·凡艾克之后的第三次绘画,如镀金的光线、表现圣灵的鸽子被放大,以及植被、建筑的添加和修改。虽然还不能排除是否由一个或多个助手工作的可能,但可以确定这些笔触只能在扬·凡艾克去世之后、1550年的那次重绘之前。
2020年春,在根特美术 馆举办的凡艾克主题大展上,观众们近距离欣赏修复后的施洗约翰和福音约翰画像。
供图:MSK GHENT, PHOTOGRAPHY DAVID LEVENE
2020年是根特的“凡艾克主题年”,根特美术馆为此举办“凡艾克的光学革命”展览。这应该是史上关于这位艺术大师最为盛大的展示——要知道他存世的作品不过二十来件,近乎一半悉数到场;当然,最受瞩目的就是完成修复的《根特祭坛画》外部面板。
《根特祭坛画》外部面板修复完成后,回到其诞生地圣巴沃教堂。这组由凡艾克兄弟完成于1432年的多翼开合式祭坛画是欧洲绘画史上里程碑式的巨作。(展开图见本文开篇)
供图:WWW.ARTINFLANDERS.BE, FOTO CEDRIC VERHEL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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