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大海里的鱼,大海吃我3套海景房.”

“我只吃大海里的鱼，

大海却吃我3套海景房。”

这是当地一位居民内心真实写照——

巴西小镇阿塔福纳（Atafona），截至目前，镇上500多座建筑、14个街区被大西洋吞噬。随着气候变化加速、巴西多种无节制人为活动加剧，这种吞噬速度每天都在提高；镇上居民每天都在这出“环境悲剧”中本色出演；而这种悲剧也在世界各地一幕幕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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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CAIO BARRETTO BRISO

摄影：FELIPE FITTIPALDI



阿塔福纳（Atafona）小镇，大约14个街区400栋建筑，包括学校、房屋、酒店、加油站和教堂全被海水吞没，退潮时显现，涨潮时消失。

巴西阿塔福纳（Atafona），现在是涨潮，海浪正在靠近José Nenéu Rosa的海滨住宅。José Nenéu Rosa今年46岁，他吃完一顿军曹鱼午餐午休后刚起床，鱼是他黎明时钓到的。他光着脚检查一堵1.2米高的隔离石墙是否依然稳固，这堵墙保护他的房子免受大西洋湍流冲击，这几乎是他家与大海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看到这堵墙还在，他松了口气，至少又挺过一天。



46岁的José Nenéu Rosa看着自己刚刚捕到不久的军曹鱼，之前他已被海浪夺走了3所房屋。

早些时候，来自东北方向的强风掀起2.7米高巨浪，拍打着Rosa家的墙壁，他的5条狗狂吠，3只猫躲到屋顶。Rosa爬上去年被风暴摧毁的隔离墙，指着海底一处房屋遗迹，那是他和7个渔民兄弟出生的地方。他说，那栋房子30年前被大海吞没；随后几年，他的另外两处住所也被大海吞没。



退潮时，数年来被海水吞没的建筑从沙滩上浮现出来

Rosa花3000美元购买岩石建造隔离墙，但他深知这不是长远之计。“大海没有错，它想要回属于他的东西。”Rosa说道，“大海会吞噬一切，而我也会反抗到底。”



当地居民Fernando Antônio Lobato Borges坐在他的房子里，由于海浪侵蚀，此房已被定为危房；但Borges说，他不会离开，除非海水灌入室内。

阿塔福纳小镇有6000居民。由于气候变化导致海平面上升，沙土不断遭到侵蚀，海洋不断向海岸大范围推进，这里好似一座“末日之城”，当地居民也对此深感恐惧；同时，这种景象却吸引附近城市游客争相来这里“参观”，一睹“末世之景”——这是一出“环境悲剧”。



居民Sônia Ferreira站在自己的房子前，房子随时可能被海水吞噬，但她从没想过离开家园。



Sônia Ferreira保存下来的一张老照片

这种悲剧已在世界多地沿海上演。有关专家表示：到2050年，即使人类能够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全球仍会有约2亿人继续遭受海平面上升和频繁洪水影响。根据气候中心2019年发表于《自然-通讯》（Nature Communications）上的一项研究，假设排放不断增加、冰川大量融化，2100年受此影响的人数或达4.8亿。



本图刊载于1957年5月刊，美国马里兰州史密斯岛的泰勒顿镇，一个女孩正走在田园诗般的小路上。该选题讲述由于气候变化，预计到2100年，泰勒顿这个不到300人居住的美丽小镇将被完全侵蚀。

本图摄影：THOMAS J. ABERCROMB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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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阿塔福纳小镇48岁的Erica Ribeiro Nunes说：“我一生都在逃离大海。”作为渔民的女儿、姐妹和妻子，最近她又一次被风暴潮赶出了家。她和家人曾靠抓螃蟹、卖螃蟹为生；但海水侵蚀，致使阿塔福纳小镇红树林中90%的螃蟹丧失栖息地。她只得从每月30美元的政府援助中攒下一小部分，塞在《圣经》里，祈求上帝能让它成倍增长。



尽管海水不断上涨，48岁的Erica Ribeiro Nunes还是选择留在阿塔福纳，因为她无处可去。

“没人知道失去一切是什么感觉，直到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总统和市长都不关心我们；事实上，没人关心阿塔福纳。”Nunes抱怨道。



巴西有绵延7000多公里长海岸线，然而，只有阿塔福纳海岸饱受侵蚀之苦。这里的海水每年侵蚀的陆地高度为2.7米，有些年份（比如2008年到2009年间）侵蚀高度可达8.2米。约60年前，侵蚀开始加速；截至目前，海浪已摧毁该地500多座建筑，镇上有14个街区被完全淹没，其中包括历史悠久的灯塔、4层楼高的酒店、一所学校、豪华夏季别墅、两座教堂和一座曾住有300多户渔民的小岛——共存岛（Ilha da Convivência)，如今该岛几乎就要不存在了。



Emídio da Silva是一名退休渔民，也是一名环境难民。20世纪90年代中期，他在共存岛上的家被海浪摧毁，迫使他搬到陆地上

为什么唯独这里被淹？



“在阿塔福纳，很多人笃信神秘主义和宗教，特别是一些老居民。对他们来说，海洋是有生命的存在，而海岸侵蚀是海洋对人类所犯错误的惩罚。”土木工程师Gilberto Pessanha Ribeiro说道，他也是圣保罗联邦大学海岸动力学观察站的协调员，该观察站已对阿塔福纳进行了18年研究。



阿塔福纳一条被沙子掩埋的街道

Ribeiro表示，当风、波候、天文潮汐效应、沿海洋流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于同一个地方（阿塔福纳），可以辅助说明为何这里被严重侵蚀；然而，主要原因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分析如下——

阿塔福纳小镇位于南帕拉伊巴河（Paraíba do Sul）河口部位，这条河是巴西东南部最重要水道——该国工业化程度最高、人口最多的两个城市圣保罗、里约热内卢都坐落于河畔；这条河，为沿途184个城市、1500多万人提供水源。



本来，该河会从位于圣保罗州的源头流出，从位于阿塔福纳小镇的河口注入大西洋，由西向东，直截了当，全程仅1100多公里，这样河流便可携带足量泥沙抵达三角洲，形成天然屏障、稳定海岸，帮助阿塔福纳抵抗海水侵蚀。

但是20世纪50年代末，帕拉伊巴河的流向不再“直截了当”，它有多达70%的流量被改道南下，为里约热内卢等都市供水；加之水坝、工农业分流工程等方面的掺和，原本“直截了当”且强大的帕拉伊巴河入海径流被缩水再缩水；河流无法再携带足量泥沙赶往阿塔福纳小镇，于是入不敷出，小镇持续被大西洋吞没。



水坝引起的泥沙淤积使得南帕拉伊巴河在三角洲附近的水流越来越弱，无法保护阿塔福纳免受海浪的侵袭。

“帕拉伊巴河的泵送量是消耗量的4倍。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无节制地泵送抽取一直在扼杀这条河流。”南帕拉伊巴河下游委员会秘书长João Siqueira说道；而阿塔福纳当地的老渔民表示，原先河口深度4.6米，如今只有0.46米，渔船无法再从河口轻松入海，只能去一条狭窄的运河排队。



Gervasio是阿塔福纳的渔民和造船工人。由于三角洲淤积泥沙，河口被堵塞，而且太浅，他们建造的大船无法到达海洋。

每天，渔民们都祈祷州长下令疏浚河口、建造防波堤，保护海岸免受海浪冲击。但过去4年里，这个项目因缺乏资金一直处于规划阶段，不知何时实施。



阿塔福纳的一座酒店于2008年被海水侵蚀后倒塌。这座酒店有48间套房，还未开始运营就毁了，酒店主人一家的梦想也随之破灭。

本图图源：www.smh.com.au



51岁的Julia Maria de Assis，上图酒店老板的女儿

本图图源：www.smh.com.au

文章开头，那位被冲走3所房屋的José Nenéu Rosa又抓到了两条大鱼，他对眼前的一切有着主观的见解：“人类激起了海洋的反抗，这都是我们的错。”Rosa对海洋有着深深敬意，他从海洋中得到了食物、工作和生活，“我拿了它的鱼，它就偷了我的房；虽然我不懂阅读、不懂写作，但这一点我还是懂的，我只担心海浪还会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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