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5、6月29日 雪 风雪兼程过乌兰
今天计划行程:呼图壁河谷临时营地--鸡爪岔营地--夏热达坂--恽扎营地--乌兰达坂-- CV交汇点哑巴家,全天徒步24公里。
清早起来掀开帐门,阴沉沉的天空飘着小雨,看着这令人泄气的天气真想缩回帐篷继续睡觉。然而路无论如何还得继续,及时灭掉刚刚爬上心中的小怪兽,鼓足勇气穿衣出帐开始每天例行的仪式。
今天是菜大神的生日,昨晚大家便商量好一定要走到哑巴家,用羊肉大餐给大神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party。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山人早已用过早餐开始洗洗刷刷收拾帐篷,这兄弟此行带病坚持战斗,虽然每天都在队伍最后,但清晨总是最勤奋的第一名。
雨天拔营打包是非常麻烦、非常痛苦的事,趁着天空放晴的间隔大家赶紧洗漱、早餐、拔营、打包,只想着在下一场雨来临前能穿戴整齐上路出发。
8点钟,山人收拾妥当打声招呼便首先上路出发,漫游和菜大神穿戴整齐也紧随而去。只有我和泊岸正准备收帐篷打包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劈头打来,没办法只好躲回帐篷等着雨势小些再作打算。
等待半个多小时后雨终于小了下来,赶紧趁着这个空档拔营打包。
8点55分,出发上路开始狼塔第五天的行程。一阵大雨折腾后,我和泊岸的出发时间整整晚了1个小时,被他们仨远远地抛在后面。
出发不久一条溪流便拦住去路,一天一夜的降雨使得河水暴涨不少,看山人脱得只留下一条内裤。
远远望着他们三人在河边换鞋准备过河,我催促泊岸快些追上去,想在他们过完河之前追上去一同前行。
等我们追到河边时他们仨早已经到了河对岸,重新穿戴整齐后又快步而去了。
这是条从山沟里流出来的溪流,若在平时水量应该不会太大,然而昨天从早到晚几乎一整天的降雨后,不但水量增大而且水流也变的湍急起来。
我们起初还想免去换鞋的麻烦,在河道中尝试着找条能踩着石头过河的捷径,顺着河流走了一段后发现根本没有可能,这才老老实实地找寻最佳的过河点。
泊岸准备换鞋过河。这妹纸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山高不怕路遥单单就是怕水,此次狼塔在过河这块几乎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硬底溯溪鞋、齐膝防水袜,外面又套上到大腿根的加厚加长防水塑料鞋套,只为过河时保证有双干爽的脚内。
全副武装的妹纸在过河,这次过河她的装备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与她相比我有些简单粗暴:没穿防水袜光脚套上溯溪鞋直接就踩了过去。雨水汇集成的溪流明显比冰雪融水温柔很多,虽然也有些冰凉但没有冰雪融水那种刺骨的疼痛。
过河后是一片非常开阔的河滩,这里原本有非常清晰的路线,然而我们却大意失荆州地走错路了。
过河后继续向前,我知道在鸡爪岔还要过一次河,想着鞋换来换去太麻烦,而且到鸡爪岔不过2公里路程,穿着溯溪鞋便带着泊岸沿河道一路狂奔。光脚穿着溯溪鞋还是有些冷,心中只想赶紧到鸡爪岔过河后换上登山鞋,便只顾低着头在这宽阔的河滩上沿着河道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而这里本不应该沿着河道走,远离河道靠近山坡有条机耕道,沿着机耕道左转才是正确的方向。
我们顺着呼图壁河一路狂奔,突然前面横亘着一条溪流,我穿着溯溪鞋毫不犹豫淌了过去。泊岸过河后已经换回了登山鞋,要过河必须再换成溯溪鞋,估计是看我走的太急,她怕换鞋耽误时间便想找石头踩着过河。找到一个过河点她觉得不换鞋也能踩着石头过去,但我目测后告诉她过不去,倔强的妹纸怕我久等迈开步子便踩了上去,结果第二步就踏入水反把登山鞋打湿了。
湿就湿了呗,她也没顾甩开步子跟着我继续向前走。又走一段后发觉这路有些不对劲,赶紧拿出手机查看轨迹,这才发现已经偏离轨迹向前走出五六百米,赶紧掉头往回走。回到刚刚过河湿脚的地方,泊岸想着鞋已湿了便不再顾惜,径直淌着水就过了河,把原本还不是太湿的登山鞋弄的更湿。
这就是阿诺笔下的“呼图壁河三角洲”。这是重新走回轨迹后拍的,下雨天又急着赶路没拍着全貌。走错的最主要原因是河滩太宽阔,沿着河边走根本看不见山坡边的机耕道,当然也怪自己走的太急没有查看轨迹。
从“呼图壁河三角洲”沿着机耕道左转不到1公里,来到夏热达坂下的牧民点。原本在这里过一次河便可以换上登山鞋翻夏热达坂,因为我的失误白白多过两次河不说,还令泊岸将登山鞋打湿。
这里还得过次河,已经打湿登山鞋的泊岸此时更加无所顾忌,几乎都没犹豫直接就踩入水中过去了,看的我有些瞠目结舌。
回望夏热达坂下河边的牧民点。
从早上出发一直都在下雨,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嗖嗖的,过了河赶紧钻进牧民点的木屋内换上登山鞋。已经无鞋可换的泊岸只好继续穿着湿透的登山鞋,幸好防水袜还算给力,虽然鞋子湿透但双脚仍然还是干的。
11点,从营地出发两小时后,经过一通折腾终于走上正轨开始翻越夏热达坂。
这时感觉泊岸有些体力不支似的跟不节奏,从牧民点出来就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她说登山鞋湿透了,虽然有防水袜但冰凉的双脚怎么也热不起来,自己好象感冒了,浑身乏力有些虚脱,沉重的双脚灌铅似的提不起来。
上夏热达坂的路有明显的车辙痕迹,从218国道过古仁郭勒村、翻奎克达坂可以将性能好的越野车开到恽扎,然后再翻过夏热达坂到达呼图壁河谷,翻越乌兰达坂到达哑巴家。从恽扎翻奎克达坂、过古仁克勒村可以徒步出山到218国道,这也是狼塔C线和V线的出入口。
雨我行我素地下着没半点停的意思,越往上风也越来越来大,吹在身有些瑟瑟发抖。
泊岸的状态越来越差,低着头弓着身子拄着双杖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上挪动,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倒下似的。我既不敢走的太快也不敢走的太慢,走快了怕把她甩掉、走慢了又冷,只好快步走一段后便停下来等着,等她快挪到跟前又向前走一段。
她说湿透的登山鞋太重穿在脚上怎么也提不起来,想换成轻便的溯溪鞋看能不能走快些。我劝她这样没多少用,而且溯溪鞋穿起脚会更冷。她不劝阻坚持将溯溪鞋换上,把湿透后五六斤重的登山鞋挂在背包上。
今天要翻越的海拔3135米的夏热达坂和3375米的乌兰达坂都不算高,沿途都是绿草茵茵的高山牧场。本来这段路是狼塔线上风景最美的一段,我们应该很悠闲地漫步在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吹着初夏和煦的风、嗅着青草与野花的芬芳,一路且行且摄,欢歌笑语间便轻松到达CV交汇点的哑吧家。
离夏热达坂还有好长一段路程,可泊岸仿佛已经用尽最后的力气,走上两三步便会拄着杖休息半天,如果不是雨天她一定会躺在草地上赖着不再起来。
我寻思着这可不行,这样的状态和速度不要说今天肯定到不了哑巴家,万一真的在这高海拔的无人区感冒发烧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对她说:实在不行把装备扔掉,到哑吧家后明天撤退出山。她明显极不情愿地看着我说:要不把食物、气罐和登山鞋扔了,到哑巴家重新买。我一听就乐了,昨晚在营地向他们唏嘘“哑巴家不但有随便次的羊肉,而且瓜子花生矿泉水、香烟啤酒方便面要啥有啥”,这菇凉看来是当真了,居然想到去哑巴家买登山鞋。
听到我否定的回答后,她又说:湿透的登山鞋实在太重,要不把扔了,剩下的路穿溯溪鞋走。我又无情地给她否了:还有这样过多的山路,这样多的达坂,靠双溯溪鞋肯定不行。她的眼神便有些绝望起来。
看着她如此坚定的态度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从她背包中接过免蒸米、气罐和湿透后贼重的登山鞋。减少七八斤负重后她的步子顿时轻快好多,而我的负重增加后步子却变的有些沉重起来,这此消彼长间我们的速度正好达到同步。
虽说走的还是异常艰难,但不用走走停停速度自然快了好多。12点40分,终于到达夏热达坂,很简单的一段路走了接近两小时。
翻过达坂开始下坡后泊岸的速度开始快了起来,为了使身体尽可能地暖和起来,我们迈开步子在山坡上小跑起来,跑着跑着冰冷的双脚便渐渐感觉有了些暖意,然而沉重的背包却令我感到膝盖有些隐隐作痛,泊岸见状叫我将登山鞋交还给她穿在脚上。
状态回复的泊岸换上登山鞋依然健步如飞,一阵小跑后居然将我甩在身后,妹纸看上去有些“神勇”的状态令我稍微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后她感觉好了很多,不但双脚有了暖意身上也热乎起来,感冒似乎也好了大半。
站在夏热达坂的山坡远望,对面就是上乌兰达坂的山坡,两个达坂山坡之间的河谷是恽扎营地,这里本是我们计划行程中昨天的营地。
我们在这面山坡上远远望见漫游、山人和菜大神在对面山坡的身影。后来他们说到恽扎后迟迟不见我们跟上很是担心,等看到我们从夏热达坂下来的身影后才开始继续向前。
下到坡底在恽扎河谷又被溪流挡住去路,这条溪流应该是发源于奎克达坂、经恽扎汇入呼图壁河。回来研究地图发现,上午在“呼图壁河三角洲”走错后如果不回头继续向前,到这条溪流与呼图壁河的汇会点后,再溯溪而上也是有路可以到达恽扎营地,只是从来没有驴友这样走过。
连续两天的降雨这条溪流也是水浑、量大、流速急,沿着溪流找寻后没有发现可以踩着石头的过河点,登山鞋已经湿透仍然还是老老实实地换成溯溪鞋过河。登山鞋虽然湿透但穿在脚上经过一段时间好歹能蒸发、挤出不少水分,如果自暴自弃、不管不顾地穿着登山鞋直接淌水,不但会重新增加登山鞋的水份,鞋内也会变得冰凉。
这里我又犯了错误,和前面过河一样嫌麻烦光脚就套进溯溪鞋中,结果在水里好多砂石被水流带进鞋内,其中一颗大点的石子正好卡在脚后跟与鞋帮间,一下便将脚后跟磨出好深的口,这道口一直折磨着我走完狼塔。于是又积累点经验:穿溯溪鞋过河最好穿双袜子,那怕是线袜也要套一双在脚上。
过了恽扎河谷的溪流,老老实实换回湿透的登山鞋。原本以为不用再过河,轻易便可以翻过乌兰达坂吃上哑巴家的手抓羊肉,没想到真正的炼狱还在前方等待着我们。
开始上坡泊岸又双叒变的步履蹒跚起来,看上去没有爬夏热达坂时困难但仍然远远地掉在后面,我依然每走一段便要停下来等等她。
两三年间和这位妹纸一起也走过不少地方,对她的体能、毅力都还比较了解,每次走线都是风风火火冲在前面,鳌太线上还跑前跑后帮队友背包,看来妹纸这次真的是遇上困难啦。
乌兰达坂下牧民房营地,残剑五天半狼塔第三天的营地。乌兰达坂原本也是一路美景,带着单反相机本来指望能好好拍些美片,没想到现在却毫无用武之地。
在牧民房前面山坡上还有间牧民房,房前站着位中年男子漠然地看着我们,房顶上冒着的缕缕炊烟给人异常温暖的感觉,路过时好想进去避避风雨,可又怕进去后再也不想出来。房前停着辆白色越野车,当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车子能送我们一程该多好”。初以为是辆废弃的车子,后来在哑巴家苏大娘说是辆好车,如果需要可以租车出山。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雨一直都在下,起初冲锋衣裤还能挺住,时间久了便抵挡不住雨水的浸泡,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便湿了个透。相机的胸包没有防雨罩只好弄个塑料袋套着,时间长了也被雨水慢慢浸透,但我已经丝毫也顾不上它。
不知道是海拔上升后降雨变成降雪呢,还是气温下降后降雨变成降雪。也不知道是从啥时开始,天空中的雨点不知不觉变成细细的雪米,又不知不觉变成飞舞的雪花,总之等我发现时空中飘落的已经不再是雨滴而是一片片飞舞的雪花。
气温降的很快,拄着杖的双手感觉快要被冻僵,只好时不时将双手轮流放进嘴里吸吮,这样才能稍稍恢复些知觉。就算如此左手二指姆还是被冻伤,狼塔回家都大半个月了指尖摸上去仍然有些麻木。
已经是下午三点,出发到现在不停地走了6个小时,途中没卸过包、没喝过水,也没吃过东西,人都已经走麻木到感觉不到累和饿,只想着能安全地快些走到哑巴家。
这时我们还不知道正在经历着的,是新疆入夏以来难得一遇的普降大雪,包括独库公路在内的多条公路都因大雪被封闭,好多牧场的羊因为气温升高掉羊毛后被这场意外的大雪活活冻死。就在我们艰难地行走在乌兰达坂时,外面的世界有一群人正在因为担心我们而焦急万分,此乃后话先按住不表。
海拔越走越高、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狂、气温越降越低,泊岸的状态也越来越差。心中焦虑万分想尽快追上漫游他们,却又不得不时常停下脚步等待。
毫无遮拦的路上狂风夹着雪花打在脸令人有些喘不过气,要命的是此行居然忘记带魔术巾,只好裸露着脸任凭狂风吹打。双脚在湿透的登山鞋里犹如冰窖中一般感到已经失去知觉,不停的将十指含在嘴里也阻止不住它们不停地哆嗦。脑海中浮现出鳌太线上雷公庙前被冻死在未撑开帐篷旁的女驴友,暗自想着如果此时需要紧急扎营,这双快冻僵的手还会不会听从使唤。
“快走吧,翻过达坂就好了,一路下坡就到哑吧家”我说。
“他们会不会早就已经到了哑巴家了”泊岸问道。
“有可能,菜大神跑的这样快,可能早已经在哑巴家煨好羊肉等我们”我答道。
等泊岸走近后时不时和她唠叨两句,顺便观察她的状态、好评估我们的处境,心里想的是如果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当机立断要停下来先扎营再说。
“加油吧!翻过达坂就是哑吧家烧着牛粪温暖的房子”。
“到了哑巴家,他们一定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在等我们啦”......
嘴上有一句无一句地闲扯着,心中却万分焦急地诅咒着这该死的乌兰达坂肿么还不到哟。
一直盼望着快些到达坂,只要翻过达坂开始下坡泊岸的速度就可以提起来,速度加快后身子暖和起来状态才会越走越好。
偏偏原以为很容易的乌兰达坂,在这风雪中变的如此漫长。望着前面看不到尽头的山坡,鼓励自己爬上去应该就到顶了,可每次爬上去以后见到的却是另外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山坡,就这样风雪中的一坡一坡又一坡走的令人崩溃。
突然发现路边有两间快装板的牧民房,虽然大门紧锁但看上去一脚就能踹开。等泊岸走到身边我看着板房说“这达坂也不知道还有多远。你,还能走吗?”泊岸看看板房又看看我,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冲着我挥挥手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15点53分,在我们几近崩溃时又爬到一个山坡尽头,这次出现在眼前的终于不再是另一个看不到头的山坡,而是消失在茫茫飞雪中的一条下坡路,赶紧取出手机对照轨迹确定这就是乌兰达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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