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死一只蚊子是谋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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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者认为，动物保护也存在双标：猪跟狗一样聪明，但人们对待它们的方式却大不一样 | 摄影：Iryna Hromotska


“拍死一只蚊子是谋杀吗？”一个7岁的孩子曾经这样询问国际伦理学学会主席彼得·辛格（Peter Singer）。

这位普林斯顿大学生物伦理学教授在《卫报》上给出了他的答案：很可能蚊子没有知觉，无法感受到痛苦或者享受自己的生命，即便它们能够感受到痛苦，“谋杀”一词也只能用在杀死想要继续生活、展望自己未来的生物身上。

但猪牛与蚊子不同，它们有足够的智商能够感知到未来，也希望继续生活下去。

作为这一论点的延伸，辛格看到，人的生命并不必然比猪牛的生命更神圣，比用健康的兔子做实验，用严重残疾、没有知觉的孤儿做实验要更有同情心。



彼得·辛格（Peter Singer），《纽约客》评价其是“当世最受争议的哲学家”，1975 年出版的《动物解放》被认为塑造了现代动物权利运动 | Wikipedia



有关“极端动物保护”的争议很多，以下是彼得·辛格接受《鹦鹉螺》杂志（Nautilus）采访时针对具体问题进行的回答。‍‍‍‍‍‍‍‍‍

动物有知觉吗？

1.《动物解放》出版几十年，动物知觉的研究层出不穷，有什么特别吸引你吗？

非常多。比如玛丽安·斯坦普·道金斯（Marian Stamp Dawkins），她研究如何了解养殖动物的真正需求。

她做了一项研究，让母鸡分别感受被关在笼子里和在草地上跑是什么样子。然后建立一个系统，如果它们长时间啄一个按钮，就会从笼子里被释放。结果没有母鸡愿意再回到笼子里。

实验是相当科学的，它表明母鸡有选择特定生活的偏好。



新西兰大白兔眼睛很大，因价格便宜，易于饲养。普遍用于研究化学品对眼睛和皮肤影响的实验对象 |  unoL



2.科学可以证明动物会有痛感，但是科学没办法证明动物的痛苦和人类的痛苦有可比性。科学可以说，鸡当然会感到疼痛，猪当然会感到沮丧——但它能和我们的相比吗？我觉得你基本上是对的，这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科学可以展示一些东西：动物身上的神经机制和我们一样，动物行为的变化和我们有几分相似。但是比较心理状态是一个哲学问题。问题是，假设动物痛苦较少的依据是什么？感知疼痛对于适应环境和躲避危险是必不可少的，我们知道很多动物的感官比我们的灵敏得多，猛禽比我们有更敏锐的视力，狗的鼻子比我们更灵敏。为什么假设它们不会像我们一样感到疼痛？

| Reuters

3.之前你认为吃虾和吃牡蛎不一样，现在还是吗？我觉得牡蛎不太可能会感到疼痛，因为它们的生长和收获方式。毕竟蔬菜也要种植，而且在犁地或者收割的时候经常会误杀啮齿动物，所以我们不可能百分百不杀生，我认为吃牡蛎和我们吃大多数食物一样是可以被宽恕的。有些人试图说服我，所有双壳类动物并非都一样。我谈到了牡蛎，也适用于贻贝、扇贝和蛤蜊。他们认为，牡蛎固定在石头上的，不太可能进化出感知疼痛的能力，但扇贝可以推动身体移动，并且有某种视觉。所以我觉得应该在扇贝和牡蛎之间划下界限，而不是虾和牡蛎。

| Wikipedia


动物实验必须吗？

4.《动物解放》认为“科学并不是用来理解动物，动物也被利用来为人类服务”，书中有关“医学研究”排在了“工厂化养殖”章节之前，有什么原因吗？

那章并不是都在说严格意义上的“医学研究”，我的目的是想讨论——动物在很多方面与我们相似。

你可能会反驳说“这只是因为它们有肾脏，所以我们可以研究动物的肾脏疾病，相似之处仅限于解剖学，并没有延伸到意识上。”‍‍

但这不是事实。

“动物没有意识”的观点站不住脚，这里我提到哈利·哈洛（Harry Harlow）的母爱剥夺实验——哈洛将一部分刚出生不久的恒河猴婴儿进行人工喂养，发现与亲生母亲哺乳下的恒河猴相比，前者性格孤僻、极富攻击力。

实验证明，人类心理创伤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猴子是一样的，他们感受痛苦的程度类似。



母爱剥夺实验 | Wikipedia



5.动物实验在过去几十年里，已被证明对人类有益，比如说：癌症治疗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还有mRNA疫苗的技术突破都来自于动物实验。你怎么看？

我认为不应该一票否决所有的“动物实验”。新冠肺炎疫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存在这种具有巨大价值的实验，而这种实验只需要有限数量的动物，并且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它们的痛苦，那么这就可以认为考虑到了动物平等。因为实验研发的疫苗能够拯救数百万人的生命。

我们可以说，我们牺牲一些利益，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但我认为重要的是，我们不能简单地说：为了人类而牺牲的老鼠是理所应当的。

6.但是许多“动物实验”在开始前并不能预测一定成功，甚至这些研究本身没有太多成功的希望，不知道它们将被应用在什么领域？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简单。这里有个悖论，我们并没有把投入到动物实验中的资源，投入到其他促进生物和医学发展的实验中，所以很难知道我们会发现什么。



顶级医学期刊证明：试图让动物感染上它们不会感染的疾病来进行实验，并没有增加实验成功的几率 | PETA



动物权利的未来‍‍
7.一个微妙的话题是动物养殖。我们现在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更清楚动物的痛苦，但这种痛苦仍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扩大，这是为什么？

我觉得这反映了人性的阴暗面。并不是说我们是虐待狂，而是我们对自己利益有强烈的偏向性，把消费这些动物作为我们的权利。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们在进化过程中习惯了高营养密度食物。但我们却不会反思。

我不认为大多数人对动物的痛苦漠不关心，只是他们假装看不到。

不同国家差异很大，欧洲比美国有更深认识，也更愿意改变。但美国的问题可能不出在个人态度上，而出在政治体系腐败上，农业综合企业的游说团体是主要原因，金钱也一样。

但是，一旦人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会投反对票。比如马萨诸塞州关于扩大农场动物活动空间的投票就得到了78%的支持票。



| New York Times



8.你对未来的动物保护充满希望吗？

我对未来有希望，正如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所说：“道德世界的弧线很长，但它向着正义弯曲。”

这需要花一些时间，期间会有高峰和低谷。但我认为这条长长的弧线是为了包容众生。《动物解放》影响《动物解放》助力了一种立场更为激进的动物保护运动，开始去挑战工厂化养殖动物、吃动物的肉这些广泛的行为。除此以外，它也影响了很多后来成为动物运动领导者的人，像PETA（善待动物组织）的创始人Ingrid Newkirk，现在PETA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权利保护组织。你认为彼得·辛格的主张极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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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BRANDON KEIM

编译：Arvin‍‍‍‍
编辑：Ar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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