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判刑加30亿,这家美国公司曾为中国医药腐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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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素史克案进行判决，中国区负责人马克锐在庭审现场 | CCTV






2014年9月19日，中国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葛兰素史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GSKCI）和该公司中国负责人马克锐(Mark Reilly)等人以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判处被告单位处罚创纪录的人民币30亿元。这是当时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企业罚款。判处被告人马克锐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驱逐出境；其他三名中国葛兰素史克员工被判处2至4年有期徒刑。
葛兰素史克并未为其行为进行辩护，并在审判后的一份声明中表示，“向中国患者、医生和医院，以及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道歉”。

神奇的旅行社
中国监管机构于2013年介入对该公司的调查，调查突破口为葛兰素史克的供应商“上海临江国际旅行社”。这家不知名旅行社成立于7年前，该旅行社的产品很少，但收入却高达几亿元。
公安机关通过对旅行社的资金流向进行统计，发现自2007至2013年的六年间，葛兰素史克向700多家旅行社和咨询公司转移了高达30亿元人民币（4.89亿美元）的资金。原来葛兰素史克与旅行社合作，通过炮制虚假的“会议服务”，以远高于实际成本的价格向旅行社购买产品。并通过该社派发贿赂资金。新华社描述了葛兰素史克贿赂网络的层级结构，其中“医药代表贿赂普通医生，销售经理贿赂大客户，区域经理贿赂重要人物，营销部门贿赂学者，重要部门贿赂研究所。”比如为逃避监管，该公司向包括江苏泰陵医药在内的 7 家规模较小的制药公司支付了代理销售其产品的费用。而江苏泰凌医药通过购买汽车、相机、电视、电动汽车等非医疗设备，向当地疾控中心、疫苗注射中心行贿1300万元。葛兰素史克的一位代表告诉新华社，她的老板对她说，“如果医生想要钱，就给他们钱；如果医生想要学术成就，那就给他们机会。” 但贿赂的目的不只限于增加销售额。比如，葛兰素史克主要肝炎药物赫普丁（Heptodin）的专利于 2006 年到期。为了应对这一局面，葛兰素史克中国推出了所谓的 "长城计划 "和 "龙腾计划"，通过贿赂来让中国医生继续为患者开具这款药物。根据《纽约时报》获得的 2011 年11 月的机密文件，也说明葛兰素史克的问题可能不仅是贿赂和腐败丑闻涉及的销售行为。



葛兰素史克上海研发中心 | The New York Times




其上海研发中心可能存在严重的监管和安全问题，该中心为葛兰素史克开发一种名为ozanezumab的神经科药物，用于治疗多发性硬化症和卢伽雷氏病患者。
审计人员发现，研究人员未能完整公布小白鼠药物试验的结果，原因是：它已经开始在人体上测试这种药物。一位医学伦理学家将这种违规行为描述为药物研究领域的“大罪”。根据调查报告，上海研发中心向试验监督公司事前支付了“报酬”。尽管事后葛兰素史克根据实验数据确定此款药物疗效不佳，并终止了ozanezumab在多发性硬化症患者中的试验。据临江国旅负责人翁剑雍讲述，从2006年到2012年，该社年业务量从2000万增到2个亿，前后赚了差不多两千万。上海临江国旅除了葛兰素史克中国，还与别的五六家外资药企有合作。“没有人是干净的”行贿不只是向外部。办案民警披露，葛兰素史克中国涉案高管，常利用决定会务的权力，收取旅行社的“贿赂”。


葛兰素史克上海办事处 | wikipedia.org




一名涉案高管介绍，公司每年都有“会务预算”，每年的预算几亿元。一般内部会议，采购部会提供一份会务供应商名单供选择。相关高管有权决定或提供建议。这些高管会提前私下向旅行社“提出建议”，包括报价、预算等会议关键内容。“4名高管直接拿贿赂。”办案民警称，4名高管每个人名下都有一家对应的旅行社，因此共涉及4家旅行社。据办案民警称，个别旅行社为了拉拢客户，甚至专门雇佣年轻女性，向特定的高管提供性贿赂，时间长达4年。上海临江国旅承接一部分会议业务，从2009年到2012年，业务往来总额1.19亿元。2010年到2012年，一名叫梁宏的高管涉及3000万元会务费，直接接受“贿赂”200万元左右。这些钱有的以现金直接返给高管，有的则继续留在旅行社账上“备用”。警方介绍，临江国旅老板的家人不会使用电脑，行贿高管后，会手写下账目，这让警方查获到了手写的行贿账本。“单个贿赂，有的高管一笔拿受贿上百万”。上海临江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翁剑雍说：“葛兰素史克公司有严格的财务制度，不符合法规的不让报销。公司高管要用钱，常常会通过旅行社走账。”翁剑雍说，他偶尔还会接到梁宏的电话，说下面的几个中层要钱去打点政府部门。“他给我打电话，说要拜访一下专家、官员，公司内部的规定不允许送礼。打电话给我，让我准备现金，规避法律风险。而客户提要求，我都会第一时间满足”。惊人的药价游戏案发当时葛兰素史克的拉米夫定在中国大陆的售价为142元，而在韩国、加拿大和英国的购买价格分别为18元、26元、30元。葛兰素史克的另一款产品阿德福韦酯售价高达182元，但在日本和香港购买只需103.5元和59.92元。



葛兰素史克旗下用以治疗艾滋病的拉米夫定同时在韩国和中国市场销售，其售价相差7倍 | wikipedia.org



GSKCI在中国销售的药品大多冠以海外原研药名义，在药品进口前通过“转移定价”的方式，增高药品报关价格，在将巨额利润预提在境外的基础上，设定高额销售成本用于支撑贿赂资金。以贺普丁为例，2012年，贺普丁真实成本为15.7元，转移定价后到中国GSKCI工厂的口岸价是73元，GSKCI出厂价（不含税）为142元，经物价部门核准的最高零售价为207元。葛兰素史克中国前经理陈洪波对新华社表示，转移定价是跨国公司的常见策略，先将产品高价卖给中间国家，然后再进口到目的地。如果目的地有同类药物则按照市场价最后定价，如果没有同类药物则是“想高就高。”另一种方式是进口药品原料。例如，齐那头夫原材料在塞浦路斯包装，然后以转移价进口到意大利。在意大利装瓶后，瓶装药品以高得多的价格进口到中国。这也有助于进行避税，2009-12年，葛兰素史克中国主营业务收入分别为3.978亿元、4.862亿元、5.529亿元、6.975亿元，但利润仅为1100万元、-470万元、600万元、600万元。 葛兰素史克涉案高管梁宏估计，葛兰素史克中国销售中，“有30%增高的药价被用于行贿。”高管的性爱录像带2013年7月，直至中国监管机构介入调查前的一周，葛兰素史克内部调查的结论仍旧是“没有证据表明我们的中国业务存在腐败或贿赂行为”。葛兰素史克中国区甚至成立了风险管理部门来应对这些指控。尽管葛兰素史克中国合规部和内审部向公司出示了公司伪造发票、编造记录和账簿的证据，但这些内部警告并未得到认真对待。葛兰素史克中国高管兰省科表示，由于合规规则的严格执行影响了2011年的销售业绩，当时的中国负责人马克锐甚至解雇了合规部门的一位总监。这起丑闻的发酵源于公司内部的举报邮件。葛兰素史克中国区负责人马克锐(Mark Reilly)和他中国女友的性爱录像带，作为一封匿名举报邮件的附件于2013年3月被发送给了公司的几位高管。然而，早在自2011年12月，葛兰素史克中国内部就有人向中国监管机构发送了24条匿名举报，举报罗列了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欺诈和腐败细节。但2012年，葛兰素史克中国根据内部调查的结果陆续解雇了56名员工，试图平息外界对于商业贿赂的关注。这些员工多是以所谓的“违规开支”而被解雇的，其中还包括孕妇和哺乳期妇女。2013 年 1 月，葛兰素史克全球董事会还曾收到另一封5200字的内部电子邮件。邮件称，葛兰素史克中国以国际学术会议为幌子，组织旅游活动，公司支付此类活动的机票和酒店房间，以贿赂参加的中国医疗人员。


药物拉米通的不当销售行为并未让葛兰素史克付出任何违法成本 | wikipedia.org



该电子邮件还指责葛兰素史克中国伪造其账簿和记录，以便在中国非法销售药品。据称葛兰素史克中国还向监管机构行贿，试图将调查重点转向“不平等竞争”而非“商业贿赂”，试图将罚款限制在5万美元以内，但失败了。
在中国区贿赂事件发生前一年，葛兰素史克美国刚刚因不当销售药品而被处以创纪录的 30 亿美元罚款。
对于如何重建消费者信心，葛兰素史克首席执行官威蒂表示：“我们决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该公司表示，它已经从错误中吸取了教训，并将采取“切实行动，将自己打造成中国医疗保健行业改革的典范”。
自1978年决定采取更加市场化的经济以来，中国向全球企业开放。但正如美国法学学者杰罗姆·科恩所说，“长期以来，中国政府一直对外国企业采取宽松的政策，也不想给外界留下中国深受腐败困扰的印象。但他们不再那样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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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闫东阔编辑：框舅版式设计：闫东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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