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湖边呆坐一天,在春日阳光下眯着眼,回想前世今生——华尔街的心律失常、寡母温柔的手、给别人通下水道时的异味扑鼻。也许这就是人生,跌宕起伏后没完没了追问生的意义。傍晚时分,一个骑行的女子车坏了,他三下五除二就帮她修好了。她巧笑倩兮,大声对他说:“我明天还来,你来吗?过几天花就谢了,只能等到明年了。”对,过几天花就谢了,只能明年了。他第二天再去,再遇到她。她粗壮,脸上斑点星罗棋布,但他眼中就是人面樱花,春风十里。他们常在新泽西四处游走。他和她一起闲游普林斯顿大学,说肯尼迪从这里退学和爱因斯坦在这里教学的故事,和她在大学附近看独立战争时的战场,和她说富兰克林的儿子当新泽西州长的故事。他们在Delaware and Raritan 运河骑行。新泽西多雨,雨季泛滥时那些浸泡在水里的湿地就像自己的人生,泥泞艰难但又似有生机。他有时觉得自己是傻子,反反复复和她说同样的事:这是1834年爱尔兰移民用手工工具挖掘的运河,首次开通时用骡队拖曳船只。内战后,煤炭从宾州源源不断运往纽约。有时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已重复多次,又道歉。她总是笑着说:“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有你的人生才有意义。”她喜欢肆无忌惮地笑,音域特别高,还拖很长,声波在运河边的乔木林里盘绕,有时甚至打扰到游人,让他略感尴尬。但也是那种肆无忌惮,让他如沐春风,觉得自己对别人有意义,人生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