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鳌太,值吗?

其实这是年前就该写的一篇稿子，或者说这是冬季户外选题中的“常态化”单元——户外事故，但诚实的讲，这是户外五年里我最不想写的话题。
每每听说户外事故的时候我都很为难：不写吧，作为媒体的属性尚且有这份需要，写吧，又好像年年都是差不多的事情和原因。
失温、迷路、滑坠雷电、山洪、雪崩自然或人为差错的种种，其中一条即可致命，组合出现更是常态，唯一不同的是岁岁年年遭遇的人不同，痛心疾首却像进入时间循环中一样逃无可逃。我们以鳌太为例，不说具体事故，来聊聊真实的户外欲望。
warning：想法交换，轻喷
编辑是白羊座，容易上头


户外炼金石，好诱人
说句不那么政治正确的话，户外确实是存在隐形鄙视链的，又或者说户外是有进阶的。
比如聊天的时候，有个人说自己走过的线路都是周边短线，而另一个人走过的都是硬核虐线，那后者好像会显得更加有实力，如果这份实力又加上“重装”“solo”之类的关键词，那更是对他另眼相看了许多。认不认同这种户外方式另说，但这个人的体能和户外技能仿佛在无形中被盖章认证。



户外进阶，国内外知名线路不在少数，狼塔的暴虐鳌太的威名，而即使是常规路线，四时季节的风霜雨雪也将带来不一样的风景和难度等级。诚实的讲，走进户外时或多或少带着些贪欲，无论是户外经验的成长，还是不同的景致，或者只是为了成为别人口中更加牛逼的户外人，我们做出选择。
至于我，新人入行户外后确实有被“卷”到：大佬们登顶技术型雪山、走高海拔虐线，背得了重装包探得了无人新线，而我，只有热情搭配着清澈的愚蠢，写到某些线路时都需要找同事们核实确认。从布恩山小环线到洛克线、乌孙古道、希峰大环，入行五年里，我生怕错过所有进阶的机会，期待着走完某条线路后跟人聊起户外，腰板可以更硬一点，更像户外人一点。



所以对于年年有人入鳌太甚至是选择冬穿这件事我并没有那么讶异，因为我确实对这种躁动的渴望感同身受：是成长，是挑战，是户外路上闪闪亮的勋章。


死在鳌太，值吗
鳌太穿越，是贯穿秦岭鳌山与太白山的一条穿越线路，又称“龙脊之路”，徒步距离约 80 公里。

穿越线路由太白县（海拔 1740 米）开始，上升至鳌山导航架（海拔 3475 米）后经太白梁到达太白山主峰拔仙台（海拔 3767 米）。途经高山草甸、石海、原始森林、需要翻越数多个山脊梁，常规行程为六天，沿途无补给，多为重装穿越。徒步鳌太的时间多为 5-10 月，如果忽略徒步期间的艰苦和暴虐，林海、石海、云海、花海、高山湖泊，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


七月的中华龙脊 摄影：shadow-8


摄影：shadow-8
但囿于其位于南北分界线，气候多变，其难度、强度在国内徒步线路中都堪为前列，是中国死亡率最高的徒步路线。即使如此，鳌太仍然留下了户外炼金石的名声，成为许多户外人明知危险却不忍舍弃的进阶尝试。
在多名徒步者遇难后，2018 年 4 月 16 日，陕西太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发布禁令：“鳌太线”、“龙洞沟、将军石至太白山线”是陕西太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 禁止一切单位或个人随意进入开展非法穿越活动。


图源：李怀 《风雪突围，9日冬鳌归来！》


图源：李怀 《风雪突围，9日冬鳌归来！》
先不说封禁政策，毕竟国内线路的合理规划开放道阻且长，但即使是这样赫赫威名的鳌太，如果选择了合适的时间，在准确自我能力判断的基础上再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至于有这么高的死亡率。所以又一个冬天又一件鳌太事故出现时，我确实觉得不值。


户外的终极浪漫

我跟朋友聊天，问他们：“死在攀登 K2 的路上和死在鳌太路上，哪个更值得？”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下意识的觉得 K2 更难，面临着更大更不可控的死亡风险，而鳌太不是。

多个朋友反问我说：“死在哪里有区别吗？”这么一聊也确实不得不承认，K2 攀登早已无关重刷人类极限，作为一项成熟的商业项目，它和鳌太确实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所有户外运动，如果选择了合适的时间，在准确自我能力判断的基础上再做好充足的准备，都不会有太高的风险。只是大自然确实玄学，再怎么靠自己，也远不及靠老天爷给的好运气。



死在 K2 还是鳌太，并没有太大区别，留给家人的悲伤并不会因为目的地的不同而更优美，留给圈外人的一样是难以理解的奇怪行为导致的悲剧故事。但户外爱好者中不乏浪漫主义，美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就曾感叹说：“我情愿死在这美丽的大山里，也不要在医院冰冷的床上”。

总有这样的人，我知道，我理解，即使我不是。

也正因为我不是这样浪漫至上的热血户外人，每每看见横穿无人区的英勇梦想，或者冬穿鳌太之类的壮志勃勃，都有一种强烈的恐惧和担忧涌上心头。

如果打定主意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完成一件此生必达的事情，那也算是等价交换，但如果是心怀侥幸，困于准备不足或冒进决策···我害怕他们真正到了这个环境里，才发现这样英勇的梦想尚且不值得冒着死亡风险为之一试，那可太亏了。



摄影：梁爽



图@飞天

这不是一篇讨喜的分享，大家都是同好，找到点机会就来聊聊天。对于户外，我是极度务实和谨慎的，所以面对新闻事件时更多的是担忧和惋惜，也许有些人更果敢热烈，会有另一种视角和表达。人各有别，原本就无分对错。

死在大山里，也许是一些人关于户外的终极浪漫，至于我，回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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